燕行归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季星坐在沙发上，他抬头凝视着她，脸庞一半明亮一半阴暗，恍惚间竟有了种慑人的气势。
    “我只是想要问一下，”季星慢慢回答道，“他的基因病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当蓝星基地知道小六可以不定时看到这边广场的时候，大家总能看到封军团长在旗杆下挥汗如雨，看到赛西尔军团长打扮得风度翩翩在旗杆下拉小提琴，甚至还能看到路德维希大半夜在广场上做月光浴……
    康宁：都是素材啊！
    第193章
    “你什么意思？什么基因病？”
    出乎季星的意料, 对面的人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困惑地看着他。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假装得很好？
    季星慢慢举起手来，两根修长的手指中间, 夹着一根透明的玻璃试管。他调整了试管顶端的小设备, 半空中顿时投影出一段双螺旋dna的影像。
    “两个小时前, 它还不是这样子。在它的a-07和c-35序列之间，这一段的结构乱得就像打散的积木。让人很难想象这段dna的主人居然还活着。”季星凝视着半空中的影像说道，“我们在两个星期前的某一天为它注射了最后一针重组药剂，然后它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就在两个小时之前。”
    他转头看向燕行归：“我想, 它的主人也一定已经恢复正常了吧？”
    燕行归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半点笑意，她冰冷地注视着季星：“你和医院勾结, 擅自扣留了他的基因？”
    “抱歉, 我只是留下了一段样本，最开始是我不对。只是如果不是那样, 我可能也没法发现这个秘密……燕行归,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dna，和第七军团资料库中储存的路德维希本人的一模一样？”
    唰！
    季星眼前花了一下，下一秒, 锋利的刀锋已经逼到了他的脖子旁边。他甚至没看清对面的人是怎么动作的, 冰冷的合金刃紧贴着他的颈动脉, 仿佛只要他呼吸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刀锋就能直接割破皮肉和血管。
    燕行归的眼神几乎和刀锋一样冰冷。她看着季星的目光像是望着几个月前的羿融，轻声开口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没有人, 是我利用自己提调员的权限擅自查的这件事, 并且并没有上报。”季星轻轻说道, 他一直看着她，“所以，能不能也请你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燕行归仔细盯着他，忽然间轻轻笑起来：“以你的性格，能找到我这里，不是应该已经查了很多遍他的信息、而且排除了所有不可能选项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季星固执地说道，“他是路德维希的克隆人吗？是谁克隆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同样的克隆体还有几个？”
    “都不是哦。”燕行归笑眯眯说着，同时缓慢转动着贴在季星脖颈上的锋刃，“你们赛西尔家的人总是这样，在联想自己的手可能碰到什么脏东西的时候想象力格外丰富，可在那些真正需要一些想象力的事情上，却偏偏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证据。”
    她凑近了季星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说：“没有什么克隆体，那个人就是路德维希本人。”
    “……”
    燕行归满意地看着季星因为震惊骤然放大的瞳孔，又笑吟吟补充道：“而且，你为什么只想采集他的基因呢？你有没有调查过我的基因？我和路德维希这么熟悉，你没想过我的身份会是什么吗？”
    “你是燕行归……”
    “是啊，我是燕行归。”燕行归打断了他的话，“也是本~人~哦！”
    “不可能！”季星脱口而出，“军部已经公开了你的身份，你明明是燕行归的后人，而且本人怎么会……”
    “公开的信息就一定是真的吗？而且，军部也公开了燕行归的真正影像资料，你看看我，难道我不像吗？”
    像。
    因为对燕行归的感情，自从大比武开幕式上第六军团公开了燕行归本人的真实影像资料之后，季星就利用身份便利前去军部资料库恶补了一下所有历史上那位燕行归的资料。她不爱拍照，留下的影像材料很少，可仅仅是从那些片段中，那人的形象也生动无比地展示了出来。
    她站立的姿势，说话的声音和腔调，还有极偶然拍到的她私下里的一些小动作，都和面前的燕行归一模一样。这些单独看都不是什么独特的特征，但是季星却是一直暗暗注意燕行归的人，他一项项对比过来，心中越来越沉。
    哪怕是生活在一起的双胞胎，这些小习惯都不可能完全一样，更何况是隔了几百年的后代。现在她又说出这种话，难道真的……
    “你太不小心了，小朋友。”燕行归轻笑道，“确认了这些疑点，不知道找更多的人、更靠谱的武力一起来找我吗？一个人单刀赴会……你知道吗？我可以轻松杀了你，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后我再趁机离开这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去了哪里。”
    “你不会这样做的。你是燕行归！”
    “为什么不行呢？你真觉得，旧星历的‘英雄’就应该是你们教科书和宣传片上面写的那样没有任何阴影吗？那是末世哎，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小天使？”
    燕行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暗之中，那双金色的眼眸第一次向季星露出了她残忍冰冷的一面。季星与她对视着，恍惚中觉得那双眼睛和虫族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是啊，这可是曾经以一己之力杀了数万虫族的杀神，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她真的是懒散又温和的退休老干部？
    “你说得对，我不该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了我的。”季星轻声说道，“可是，想要那么轻松地杀了我，也没那么容易……”
    刹那之间，被燕行归一直压制的青年猛地暴起。他手腕上的手环闪动了一下，一层银色的液体一样的东西迅速从里面溢出流遍全身，在男人的周身凝成了一层薄膜。燕行归压下去的刀锋被薄膜弹了一下，没有伤到季星分毫。
    青年屈身抬手，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从手腕处弹出，猛地朝燕行归挥去。燕行归轻轻偏头，右手做出格挡动作，可季星的腿已经猛地弹出，向燕行归的腰部抽过去。
    燕行归挑了挑眉，伸手抓住季星的肩膀，单手借力朝上翻去，躲开了季星的攻击。青年的表情沉稳，身体也随着燕行归的力道一扭，抓住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力把她狠狠砸在地上。
    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又同时弹起，灯光被人关掉了，黑暗的房间里只听见砰砰砰的撞击声，短短一瞬，两人已经如闪电般交手数次，一时间居然难分伯仲。
    对哦，季星的近战格斗技巧还是她教的。
    他是个好学生，学习勤奋刻苦进步也很快，而且从心态上来看，他已经成功从仰慕师长进不到跃跃欲试想要挑战权威了。
    燕行归眼中闪过欣赏之色，黑暗之中，她无声的转到了墙边的柜子旁边，拿到了放在里面的单兵作战装备，在季星找到她之前快速穿上。
    当！
    季星再次准确地击中了她，只是手下的触感已经变成了金属护甲。他心下微沉，手上的动作更快，攻击如同雨点一样密集地砸在燕行归身上。如果在刚才，她可能还需要闪躲一下，可现在她只是轻轻格挡了几下，整个人就已经直冲到了他面前。燕行归屈身抬腿，是和刚才季星一样的姿势，狠狠抽在了季星腰部。
    她的动作势大力沉，季星只觉得如同一根钢柱以猛地撞到了自己的腰上，哪怕身上覆盖着生命殖装，也没有卸掉全部力道。季星的身体被猛地抽飞出去，他没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噗地喷了出来。
    她已经再次逼迫到他面前，一只手如同铁钳一样狠狠掐在了他脖子上。借用单兵作战装备的力量增幅，这次他再也没有逃脱的余地。
    “进步挺大，算得上是个战士了。”燕行归轻飘飘说道。
    “可还是比不过你。”季星苦笑起来。
    “那当然，我可是从出生就一直战斗到三十九岁，想和我比？先回虫族战争的时候锻炼几十年再说吧。”燕行归毫不谦虚地承认道。
    她脸上沾了血，可眼睛却更加灼灼明亮，脸上挂着张扬又得意的笑，落在季星眼中，如同明亮的太阳，灼得他心口发痛。
    这是燕行归。
    那个在太空中初次亮相就吸引了他全部注意的人，那个看着他总像是看着晚辈的年轻女人，那个静默时如金乌伏海，战斗时如烈日熔金的人。他一直追寻着她的步子，想要探知藏在她身份背后的秘密，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燕……军团长。”季星呢喃着，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
    “别这么叫我，我可从没真正当过一天军团长。”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秘密，所以……等我死了之后，能不能不要对军团不利？”季星几乎是卑微地恳求道。
    “谁说我要对军团不利了？”燕行归反问道。
    “那你刚才……”季星也懵了。
    “你刚才突然攻击我，我不反抗才不正常吧。”燕行归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到底为什么要攻击我？”
    “……我，担心你和那个……那个谁来到这里，会对星盟不利。”
    “我为什么要对它不利？这可是我亲手打下的江山啊，我还打算好好在这个时代享受呢，我傻了吗要对它做些什么？”燕行归很是困惑。
    ……说得对哦。
    那他和燕行归刚才打了这么半天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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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莫名其妙白打了一架的两人各自缩在一个角落里处理伤口, 等到差不多能见人了，才重新坐在燕行归那已经几乎不能见人的客厅里继续对话。
    “你要帮我付维修费。”燕行归盯着季星说。
    季星心虚地低下头，看了看刚被两个人打得满目疮痍的客厅，咳了一声：“当然, 这是我的错。”
    燕行归满意了, 同时也有些感慨：“我真的好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原来我和路德维希他们打的时候，可没人这么痛快地承担维修费。”
    她之前也曾经这样在季星面前感慨着，只是没说名字罢了。可现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说的每句话听在季星耳中都有了更深的感触。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季星问道。
    “我也不知道, 就是历史上记载的，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嘛, 结果等我一睁眼就到了耀星。后来我来到这里, 见到了殷天阔，他说在我消失的那个地方, 曾经出现过黑洞。”
    “你是进入了黑洞穿越到这里的？”季星一惊。
    “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还是不明白, 仅仅是穿越而已，怎么会让我重新变得年轻呢？”
    季星也不太明白。
    人类发展到现在，脚步已经遍布了两大星系，可仍然有太多谜题不明白。而且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军部军官, 就连历史上比邻星附近曾经出现过黑洞也都是燕行归刚刚告诉他的。
    “那路德维希又是怎么过来的？他在历史上可没有那样去世。”
    燕行归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小朋友, 你不觉得你太好奇了吗？”
    “……”
    是啊, 如果不是他贸然扣下路德维希的基因私下查证，他估计也发现不了这么荒诞的事。现在他对燕行归没了威胁，她又凭什么告诉他这个问题？
    而且, 就连燕行归其实是“燕行归的后代”这个消息, 最早其实也是从第一军团传出来的, 算算时间，应该正是之前燕行归和殷天阔见面的时候。
    连第一军团德高望重的殷先生都想尽办法为她遮掩，这里面的秘密也是他一个小小的中校配知道的吗？
    “我会盯着你的。”季星说道，“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配知道你们上层的秘密，可是……我是军部的一员，马上就要开启女娲计划，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新星盟有任何伤害——哪怕这个人是来自过去的伟大英雄。”
    “你随意咯。”燕行归耸了耸肩，“很晚了，你是要留在这里看我睡觉吗？”
    季星站起身来：“打扰了，维修费我会交给后勤部的，明天会有人来帮你整修房间，非常抱歉。”
    赛西尔中校已经重新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仪容整洁面容冷冽，如同在废墟中盛放的一朵空谷幽兰。燕行归送他出门，一手撑着门框，调笑般说了一句：“季星小朋友，说实话你刚才反抗我的时候还挺有味道的，要是你之前跟我表白的时候也有这种气势，说不定我当时就答应你了呢。”
    季星的脚步顿了顿，哪怕是听出了她口气中的漫不经心，却仍然是不争气地因为她说话的内容而心跳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燕行归，不期然地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搜集燕行归事迹时看到的那些非官方八卦。
    传闻她和当时另外两大王牌驾驶员都“感情深厚”“私交匪浅”，传闻她有个秘密的地下恋人，甚至还有传闻说她在临死之前其实是留下了后代且托孤战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