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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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顾水璃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凌乱的胡渣,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心疼地道:“只怕这几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吧!”
    孟云泽神色烦乱,“方才你也看到了,刘总兵决意停战。这样的话,之前的牺牲和努力就白费了。”他顿了顿,悲愤之色更现,“再多围十天半个月,倭寇弹尽粮绝,平海卫自然可以不攻自破,可是朝廷又下了什么鬼最后通牒!这帮不懂作战的文官,偏偏还要指手画脚!”
    “润甫……”顾水璃犹豫再三,轻声开口道,“其实……其实我……”她舔了舔唇,看着孟云泽焦虑烦闷的神情,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其实我懂一点儿日文……就是倭国文字。我……我可以帮着看看那封信,说不定对你们作战有所帮助。”
    孟云泽瞪圆了眼睛,“阿璃,你怎么会倭国文字?”
    顾水璃在脑中飞快地运转着,是如实告诉他自己穿越的来历,还是随便再编一个理由?左思右想,她艰难地开口:“我……我父亲以前周游列国,曾经去过倭国,会一点儿倭国文字。我……跟着他学过一点儿。”她低下了头,不敢看孟云泽惊讶的双眼,心中暗自说着抱歉:润甫,虽然我仍是骗了你,但是,比起穿越,这个理由也许你能容易接受,也更好对刘总兵解释。
    ☆、战事的逆转
    刘总兵的大帐里,灯火通明,方才热闹嘈杂的大厅此刻一片宁静。偌大的帐篷里,摇曳的火光照得帐内三个身影瑟瑟抖动,越发显得空荡孤寂。
    顾水璃沉静地坐在桌前,微垂螓首,就着油灯,拿着那封信仔细地看着。她眉头轻蹙,神情凝重,火光下,她密密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道深深的阴影,遮盖住了她的双眸,越发显得她神色不明。
    刘总兵和孟云泽站着不远处,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神情专注的顾水璃,满怀期盼之色。
    方才,孟云泽带着顾水璃进入刘总兵的大帐之时,刘总兵正一人坐在灯下,一筹莫展地看着刚刚收缴的那封书信。孟云泽三言两语道明了顾水璃能看懂倭国文字一事,短暂的惊讶之后,刘总兵并未多问,而是满怀希望地将书信递给了顾水璃。
    顾水璃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信对其中的内容理解无误后,这才轻吁一口气,抬头看向神色紧张的孟云泽和刘总兵,轻声道:“这封信是一个叫山下次郎的人写给一个叫四助太郎的。这两人应该都是倭寇的头目,山下次郎此刻正在泉州一带和夏副总兵的军队作战,四助太郎则是平海卫里的倭寇头目。山下次郎在信中告诉四助太郎不必担忧,安心守住平海卫,他即将击退梁国围剿他的军队,前来平海卫缓解这里的围城之困……”
    “什么!”刘总兵大喝了一声,又惊又急,“子澄他们也扛不住了?”
    孟云泽也面现焦急之色,“若让这个什么山下次郎的队伍前来援助,咱们可就更加艰难了……”
    刘总兵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不再言语,而是垂头慢慢踱起步来。他背着双手,走几步停下来,摇摇头,叹口气后,又继续慢慢踱着,满面的愁色。孟云泽也沉吟不语,他目光投掷在顾水璃身上,可是却并未聚焦,而是眼神空洞地想着御敌之策。
    顾水璃又低下来头,默默看着手中的信,脑中也在飞快地运转着,思索着该如何利用这封信好好做一番文章,帮助孟云泽他们的作战。突然她眼睛一亮,抬头道:“不如咱们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刘总兵愕然问道。
    孟云泽微愣之后,也是眼神一亮,面现惊喜之色,“你是说……”
    “莫非你也打算仿写一封信,让倭寇半夜打开城门,我们冒充倭寇进去?”刘总兵恍然大悟地看着她。
    “不,”顾水璃轻笑着摇了摇头,“城里的倭寇和弗朗机人武器精良,我们的军队即使以这个方法侥幸骗开了城门,进城后也难免会有不小的损失。”
    “那你打算……”
    “小女子建议,不如用这个办法……”顾水璃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她的建议。
    此时已近深夜,行营里各营帐的灯光大半已经熄灭,漆黑的夜里一片沉寂。唯有刘总兵的大帐中仍是灯火明亮,火光照着三个身影凑在一起,低着头秘密地商讨着。夜风渐起,在营帐之间呼啸而过,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
    第二日,刘总兵不顾孟云泽等主战派的反对,坚持退兵。梁军匆匆拔营,往设在许家村的军营退去。数万大军狼狈退兵,仓促混乱,一路上遗下无数来不及收拾的营帐、衣物甚至是破烂的刀枪盔甲,留下一片狼藉的行营。
    梁军退兵后,之前战火激烈、硝烟漫天的平海卫南城门前顿时寂静了下来。又过了两日,久未打开的南城门终于缓缓开启,吊桥放下后,一小队倭寇士兵小心翼翼地走出城门四处侦查了一番,确信梁军是真的退兵后,又迅速退进了城内。不一会儿,一支数千人的倭寇队伍从城门策马而出,匆匆往着泉州方向而去。
    这数千倭寇在向导的带领下行了小半日的路程。正午时分,他们行至一处凹地,刚刚停下稍事休息之时,突然两面的高坡上鼓声大作,响起了震天的嘶吼声,顷刻间,成千上万的梁国骑兵出现在山头。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如天兵天将一般从坡上直冲而下,迅速包抄了身陷凹地中的倭寇,对他们形成了瓮中捉鳖之势。
    慌乱之中,倭寇匆忙作战,他们从弗朗机人那儿获来的弗朗机炮还没有来得及架好,梁军已经策马驰骋到了身前,倭寇只好仓促持倭刀应战。倭寇盘踞平海卫数月,已缺粮十数日,此刻又经过了大半日的路途跋涉,体力消耗甚多。而梁军经过了两日的休整,又是经过选拔的人强马壮的骑兵,对比之下,梁军占了绝对的优势,倭寇很快陷入了败局。
    梁军中,除了个个是英勇善战、以一敌十的彪悍骑兵,还有几十条凶猛的猎犬,随着战马奔驰而下,直奔倭寇的战马而去,惊得战马乱了阵脚,乱跑乱窜,怎么也不听倭寇的使唤。猎犬中,更有一条黑色的狼,行动迅捷,如闪电一般直击马匹的咽喉,一路击倒十几匹战马,战无不胜。这支特殊的队伍在前段日子的攻城战中,面对火.枪火炮的密集攻击未能发挥作用,现在在这近身搏击作战中,将它们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这一战,从正午一直厮杀到日暮时分,最后以倭寇的全军覆没告终。孟云泽率领的三千骑兵全歼倭寇五千多名,斩首五百余颗,生擒六名倭首,缴获二十余台弗朗机炮、几百个火铳,另有刀枪等武器无数。梁军这边,仅牺牲三人,受伤十数人。
    就在这同一天,除了孟云泽的骑兵埋伏战告捷,平海卫这边,刘总兵亲自统帅上万梁军再次展开了密集的攻城战。
    平海卫里的倭寇走了大半,只剩下弗朗机人和一小部分的倭寇。弗朗机人抵抗了小半日后,见梁军前赴后继的攻城战术实在是勇猛,又加上少了共同作战的倭寇盟军,他们无心恋战,便匆匆弃城,准备驾船从海上逃走。
    在海上,刘总兵也做好了层层布防。梁军利用风势,用了几只破船载满枯枝干草,浇以膏油,顺风纵火,直奔弗朗机人的大船而去,同时又配以火箭,射向弗朗机人的大船。弗朗机人的大船起火,正在慌乱之时,梁军又派善潜水的士兵潜入水底,凿穿了他们的两艘大船。最后,梁军的十余艘福船突然出现,向弗朗机人包围逼近。弗朗机人靠着先进的火炮,一番顽抗后,最终仍是有三艘大船仓惶逃走。
    这一战,梁军不但击溃了倭寇,赶走了弗朗机人,收回了平海卫,还缴获火器无数。刘总兵将缴获的弗朗机炮运回了京城,京城兵仗局里聪慧的工匠们一番研究后,制作出了更加先进的火炮和火铳,加强了梁军的军备力量。当然,这已是后话。
    孟云泽他们杀得天昏地暗之时,顾水璃坐在位于许家村的军营中,竖起耳朵听着平海卫方向传过来的隐隐炮声,心里忐忑不安。
    那日晚上,顾水璃大胆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首先,她仿造山下次郎的笔迹和口吻,给四助太郎写一封信,声称他的队伍在泉州被梁军困住,伤亡惨重,请求四助太郎的援助。同时,梁军佯装退兵,并造出一副仓惶逃走的假象。梁军退兵后,由两名梁国士兵扮成成普通渔民的样子,带着从王二和那名真倭身上搜出的四助太郎信物,进入平海卫城,并递上顾水璃仿造的信件。最后,这两名士兵作为带路的向导,将出城援助四助太郎的倭寇引入梁军的埋伏圈。
    她的这一番大胆的设想得到了刘总兵和孟云泽的大力赞同。那一晚,他们又秘密商讨了大半个晚上,对这个诱敌出城的计划进行了周密部署和完善。在此基础上,刘总兵更是作了进一步的拓展,不但要诱敌出城,还要同时围攻平海卫,力争将平海卫一举夺下。
    他们那个晚上的计划两日后得到了正式实施,并以梁军的大获全胜告终。
    大战这一日,顾水璃在紧张和不安中等了一日一夜,却没有等到孟云泽凯旋归来。直到第二日早上,才见到了孟云泽派来接她的王海、张峰等人。
    原来,昨日孟云泽全歼倭寇之后,并没有立即带着战利品返回营中,而是留下五百骑兵收拾战场,自己率领二千多骑兵马不停蹄地奔赴平海卫的战场,加入了刘总兵的攻城之战。收复了平海卫之后,刘总兵他们并没有率军返回军营,而是直接进入了平海卫城,全面歼灭残留在城中的倭寇和弗朗机人。
    第二日上午,顾水璃在王虎、张峰等人的护卫下,跟随军营中剩余的梁军一起进入了满目苍夷的平海卫城。这个被倭寇侵占了数月之久的卫城处处断桓残壁、烟熏火燎,平海卫的居民死伤大半,剩下的侥幸者在倭寇的奴役下也是苟延残喘,此时看到梁军进城,都欢欣鼓舞,不遗余力的帮助梁军找出残留在城中的倭寇。
    顾水璃坐在马车上,沿路看到平海卫城里军民们面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心中大石落地的同时,也是欣慰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幸的是,笔记本电脑坏了……幸运的是,里面的存稿还在……不幸的是,存在c盘的大纲没了……幸运的是,快完结了……
    不过,虽然没有几章要写了,但是没有大纲好痛苦,我为什么就将它存在了c盘呢?(┬_┬)
    ☆、平海卫之夜
    清理完了平海卫城内城外的战场后,当日晚上,刘总兵甚是高兴,在平海卫衙摆下了庆功宴,把总以上的将领全部参加了晚宴。
    顾水璃作为女眷自然没有参加,她和小桃一起留在孟云泽的房间,等着他回来。平海卫虽然被倭寇侵占了数月,但是官署里设施完好,毕竟倭寇和弗朗机人将这里征用了一段时间,自然不会大肆破坏。千总以上的将领入住了平海卫官署,刘总兵和孟云泽等一些高级将领自然安排到了条件最好的房间。
    此次收复平海卫,正好离朝廷下的最后期限只有一日,福建将领们终于可以不被问罪。而顾水璃最防备的邓如筠今日并未随军到平海卫,孙医士已经掌握了做药膏的方法,自然不好请求邓如筠继续留在战火纷飞的前线,所以今日在大军开拔的同时,邓如筠随着前去福州府报捷的士兵队伍一起回了福州。
    助孟云泽成功抗倭,收复了平海卫,又少了心腹大患,顾水璃身心俱是放松,她心满意足地半靠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坐在一旁的小桃聊着天。
    前厅隐隐传来宴会的喧闹嘈杂之声,随着夜风悄然潜入房间,小桃见天色已晚,忍不住道:“夫人,奴婢听宴会上的动静,只怕还得很长一会儿时间才能散呢!我看您也累了,不如不要等将军了,先歇息吧!”
    顾水璃摇了摇头,“不知怎么的,大概是太兴奋了,虽然有些累,但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小桃,如果你累了就先去睡吧,不用陪着我了。”
    小桃轻笑道:“奴婢也是一样兴奋无眠呢!多亏夫人您想出的计策,才这般成功地打败了倭寇,收回了平海卫。”
    顾水璃神色一凝。那日晚上向刘总兵献计的时候,小桃虽然没有同去,但这件事情并没有瞒住她。只是这件事情却不宜被更多的人知道,毕竟,现在是与倭寇对战的非常时期,而且在沿海一带的平民、商贾甚是军队中本就存在许多通倭的奸细,顾水璃不希望自己会倭国文字一事传出去,引来更多的麻烦。她肃容道:“小桃,这件事情就关在心里,以后不要对任何其他人说起,连翠翠也不要告诉。”她见小桃面露疑惑之色,又补充道:“刘总兵那儿,我已经请求他不要对外说起了。”
    小桃不解道:“夫人,这明明是一件大功劳,为何您害怕别人知道?”
    顾水璃淡笑道:“功劳若被人嫉妒了,就会变成引火上身的诱因。我和润甫都不是在乎名利之人,只期望早些结束战乱纷争,海疆安定,我们也好舒适自在地过日子。”
    小桃垂眸想了想,点头道:“奴婢知晓了。夫人和将军都是淡泊名利之人,不希望有太多的纷扰,奴婢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的。”
    顾水璃轻笑不语,心中却在苦笑,虽然刘总兵保证绝不宣扬此事,但此次参与作战计划的将领甚多,岂有不知晓的道理?只希望真的是自己杞人忧天,想得太多了吧!
    小桃见顾水璃沉默不语,以为她累了,便准备退出房间,一阵粗重而凌乱不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紧接着,孟云泽猛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随着他一起扑入房间的,除了夜风,还有浓重的酒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顾水璃急忙起身,走上前扶住他,一边嗔怪道:“这么大的酒味,你倒是喝了多少酒啊!”从认识孟云泽到现在,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醉醺醺的模样。
    “高……兴,今儿高……兴!”孟云泽顺势搂住顾水璃,一双醉眼惺忪的眸子直愣愣地看着她,嘴已经凑上了她的脸。
    顾水璃偏了偏头,毕竟小桃还在一旁看着,她仍是有些羞赧,便无话找话地问着:“好像还没有散席吧?我听前边还闹腾着呢!”
    孟云泽凑近了她的耳朵,“想你……就先回来了……”他粗重的呼吸带着滚烫的酒气,让顾水璃一阵耳根发热。
    她努力扶住孟云泽往下瘫软的身子,累得满头大汗,一边抱怨道:“你的那些个亲兵呢?就这样让你一个人醉醺醺地回来?他们也不怕你走错了路,倒在哪个角落起不来了?”
    “我……给他们……放假了,让……他们……好好歇歇,喝……喝酒……”孟云泽大着舌头嬉笑道:“我……我是谁呀,千杯不倒……再说……你……你在这儿,闻着你的香味儿……再远……我……我也回得来……”
    顾水璃见小桃尴尬地涨红着脸站在一旁,想走又不敢走,想扶又不好意思插手,便道:“小桃,还愣着干嘛啊,还不快给你们将军打洗澡水去。又是酒味又是臭汗,难闻死了!”小桃好似听到了释放令一样,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孟云泽嬉笑道:“我夫人……最是爱干净了……我……我这就去洗澡……夫人……你……你等着我啊……”
    洗澡的大桶本就准备好了,放在卧室的里间。顾水璃到了军营十几日,限于条件简陋,一直没有洗过澡,早就浑身难受不已。这个平海卫衙署的条件自然好过军营许多,所以傍晚的时候顾水璃便让伙头军帮忙寻了一只大桶,烧好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没一会儿,几个伙头军将烧好的热水送了进来。这些日子的相处,顾水璃已经和伙头军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她的要求,伙头军们自然第一时间办到。
    孟云泽进了一墙之隔的里间洗澡。顾水璃留在卧室里收拾孟云泽刚刚卸下的衣甲,擦拭着他血迹斑斑的盔甲和兵器,听到里间传来哗哗的撩水声,再就是孟云泽不成调地哼着小曲儿,在顾水璃耳中,却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顾水璃不禁暗自发笑,孟云泽一向都是稳重自持,这样放浪形骸的他,顾水璃倒是第一次见到。哪怕以前在云水岛,甚至是他们新婚之时,孟云泽都没有如此。可以想见,倭寇才是孟云泽的心头大患,这一场胜利对于他而言是多么不一般的欢欣和鼓舞。
    没一会儿,里间的撩水声静了下来,顾水璃愣了会儿,急忙起身进了里间。却见地上洒满了水迹,孟云泽却仰头靠在桶壁上睡着了,高一声低一声地打起了呼噜。
    顾水璃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又觉得心痛不已。她轻轻走过去,伸手探了探水温,却是有些冰凉。她担心孟云泽受凉,又不忍心叫醒他,看着旁边还搁着一桶伙头军送来的热水,便慢慢加进水桶中,一边拿着手巾轻轻擦拭着孟云泽的身体。
    孟云泽舒适地嘟哝了一声,微微动了下身子,睡得更熟。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光,顾水璃心疼得看着孟云泽憔悴枯瘦的脸颊。自从离开云水岛后,孟云泽就没有真正的自在舒适过,他始终心忧抗倭战局。这些日子的征战,更是令他倍加憔悴,皮肤粗糙,胡须杂乱。即使在睡梦中,他仍是蹙着眉头,说明他心中仍是有着深深的忧虑。毕竟,虽然平海卫收复,获得了暂时的胜利,但是在不远处的泉州,周副总兵他们还在苦苦支撑。放眼整个沿海,倭寇的威胁更是没有平息。
    他的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大概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最近一次腹部上的伤口已经恢复、平服了许多,不再像当初看到那样可怖。顾水璃轻轻抚摸着那道伤口,不由想到了邓如筠。这一次邓如筠在战场上的表现的确又一次刷新了顾水璃对她的看法。她想,这个邓如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她此次到军营送药,莫非真的只是单纯的为国效力?之前暗害孟云泽的人到底是不是她?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她想得头痛,索性懒得再想,而是埋头专注地为孟云泽擦着澡,擦完了前胸擦后背,完成这一艰巨任务之后,她轻吁一口气,趴在木桶上,怔怔地看着孟云泽泽瘦削的脸。
    他的眉头仍是紧紧蹙着,攒成一个“川”字。顾水璃伸出手,想把这个“川”字抚平,可是怎么也无法抚平。顾水璃一阵心酸,轻声喃喃道:“润甫,我知道你心中仍然担心抗倭的局势。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帮着你,赶走倭寇,平息战乱,你也不用再日日这般忧心……”
    她的手顺着孟云泽的眉头,慢慢滑到他的脸颊,轻轻的抚摸着。突然,孟云泽慢慢睁开了双眼,“阿璃……”他惺忪的双眸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化为如水的温柔,长臂一伸,将顾水璃拉进了怀里。
    “喂……你……”顾水璃的上半个身子被他强劲有力的臂膀揽着,拖进了水里,她还没有还得及惊叫,下一秒,她已经被孟云泽抱进了怀里。他猛地从水中站起,水淋淋的他抱着湿漉漉的她向一墙之隔的卧室走去,留下了一路的水迹……
    ☆、重返福州府
    刘总兵率军在平海卫休整了短短数日。因泉州告急,刘总兵除了留下无法继续作战的伤兵外,又留下三千精兵驻守平海卫。他则亲自率军,带领着剩下的军队奔赴泉州,援助夏副总兵。
    孟云泽自然也是随军出征。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提出送顾水璃回兴化府或福州府,而是认命地带着她一路随行,因为刘总兵亲自指定,顾夫人务必继续随军同行。
    表面上,顾水璃随军的原因,自然是继续指导伙头军制作风干、腌制等熟食品,但是实际上,她已经成为刘总兵智囊团中最重要的一名成员。
    因为顾水璃的请求,刘总兵并未宣扬顾水璃在作战中起到的关键作用。只不过,他本是粗略的武人,对顾水璃的这番担忧很是不以为然。虽然他绝口不提,但是因为作战是集体行动,时间长了,军中的一些高级将领或多或少都知道了顾水璃留在军中的真实原因。
    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梁军斩杀倭寇数万,擒获倭首几十人,缴获各类武器无数,残留在福建境内的倭寇全部被歼灭或驱除。福建官兵一时威风大作、名声四起,福建一带暂时成了倭寇不敢涉足的禁区。
    顾水璃在这一系列的厮杀战中,除了继续和伙头军们一起制作各种营养便携的熟食,同孙医士们一起帮助救治伤员,为作战的将士们提供最充足的后勤和医疗保障,同时,也继续发挥她的特长,她审问过被抓的倭寇,翻译过倭寇的密信,也伪造过密信,为梁军夺得一场场胜利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
    结束了沿海一带的战争后,刘总兵留下部分军队继续驻守各军事要塞,自己率大军班师回福州府。
    这样一系列的胜利震惊了朝野,圣上大喜,连发三道圣旨对福建官兵进行表彰。只不过,因为有兴化府失守的罪责在前,福建军中以刘总兵为首的大多数将领都是功过相抵,不升不贬。孟云泽虽然此次战功显著,但因为他在兴化府失守前临时换邓达浩驻守,罪责较大,所以除了仍是保留参将职位、将扣除一年的俸禄减免为扣除半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奖赏。
    当然孟云泽并不会在意,他本不是醉心于名利之人,只要能驱除倭寇,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成功和褒奖了。
    顾水璃随着军队回到了福州府,时隔大半年之久,她又一次踏进了孟云泽的参将府。不过这一次,她是以正当名分的正室夫人的身份。
    其时已值盛夏,烈日如火,马车到达孟府门口的时候,正午刺目的阳光照得屋檐上的瓦片发射出一片白光,照得孟府的门牌有了几分虚化。
    顾水璃在孟云泽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这一次,两人不用再忌讳旁人的目光,大大方方、亲亲蜜蜜地并肩往府内走去。
    以吴妈妈为首的一群仆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正午的阳光照得他们满头大汗,却不敢伸手擦拭。大半年未见,吴妈妈又老了许多,头发更加花白,一向挺立得笔直的腰背也佝偻了些,她的目光不再锐利,而是有了沧桑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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