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得直拍大腿：“可小殿下饮清水也吐，如今才几天，便瘦了一大圈。”
    两位近侍没有压低声音，大抵也是想让太子听见，还有无数人心疼他，令他振作起来。
    这样的话语，在小胖崽耳旁飘过，他却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呆滞地往瓷盘里烧着纸钱，偶尔手臂酸痛，才会转着眼珠才目光落在灵棺上。
    他如此年幼，却失去了这天底下最疼爱他的父亲。
    1002有着主系统给的钥匙，再也不用回空间偷东西。
    可是神明的崩逝，也会带着他的眷属，他的埋骨之地一起归于寂灭。
    也许是最初给予他的尊重。
    拿着一把钥匙，却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同伴失去生机，偌大的时空中转站成了废墟，很快便要消散在宇宙之间。
    对于自己的存在，1002并不意外。
    也许，他的诞生也有大哥的手笔吧，只是他什么都不记得。
    而大哥留给他的只有只言片语。
    眼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要将他青春的白昼化为黑暗。
    他摧折你，我要将你重新接枝。
    1002无比怜爱地为小胖崽造了一座不朽的冰棺。
    尽管这耗费了他仅剩的能量，他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躯壳，没有力量，只能偶尔与小胖崽说说话。
    但这样就很好了，他甘之如饴。
    至少，他会一直陪伴着他的胖崽，再也不分离。
    没有任何人能在夺走他至亲的同时，还要带走他仅有的1002。
    天子的离去，神秘的远离，还带来另一件事。
    小胖崽没有了庇护伞，他再也不能展现神迹，至少在这段生命里。
    1002无法给他提供任何实质的力量。
    他将要靠自己。
    年幼的太子，颐养天年的太后，屡次被天子软禁而在大臣中失去权威的皇后。
    如小儿抱金自闹市中过，像是饥荒年的一块肥肉，谁都会盯上他们。
    “崽，乖崽。”1002连声叫了三遍，才留住小胖崽的一点余光。
    明亮的双瞳已然黯淡，眼下有干涸的泪痕。
    饱满的肌肤生出一条条细纹，嘴巴早就起了一层层死皮。
    小仙童如今成了活死人。
    胖宝宝张了张嘴，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只好用那双无神的大眼望啊望，1002心中剧痛，却不得不与麻痹自我的乖崽说些道理。
    “统以后，不能再出——”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胖宝宝吃力地站起。
    跪了太久没有力气，他只好慢慢爬过来，看着没有实体的1002.
    “啊——啊。”嘶哑的喉咙只能令他发出这样的音节。
    黯淡的瞳仁里再度浮现破碎的光芒，像是在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鱼儿会死掉的。
    圣上有时也惊讶于1002这个傻子对幼子的疼爱，他的疼爱是无底线的。
    就算是小胖崽想从悬崖一跃而下，他也会拼命为崽安上翅膀。
    圣上不会，他会面无表情地给幼子屁股打开花。
    故而，在这样可怜的崽面前，1002泣不成声，他明明没有躯壳，却还是任由神经模仿呼吸的东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宝宝，统不会离开你，只是再也不能出现了……”一次次为了胖宝宝献出自我的1002再度唾弃自己的无能。
    小胖崽伸出手，似乎在触摸1002，可毕竟不是往日，这只是虚幻的。
    于是他摸了空。
    有些呆愣的宝宝咧了咧嘴，动作无比的僵硬。
    说不出来话，他便比划：我爱你，爱你。
    1002觉得自己再哭下去，这残留的精神力量也要追寻大哥而去了。
    他直接躺在意识空间里，好像这样系统就不会哭了，至少眼泪留不下去。
    然而他忘了，系统终究是系统，再怎么装成人也不是人。
    人哭了，用眼睛流眼泪。
    系统哭了，全身都在飚数据。
    小胖崽扯了扯蒲团，和1002影像消失的地方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他最后的依靠。
    1002多么想伸出手臂，去摸一摸他乌黑浓密的发。
    多么想和大哥一样，将他拥入怀中。
    只是注定不能。
    “宝宝，你听着。”皇宫不再是天子的掌控之下，也不知宫里会不会渗透什么东西进来。
    人类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
    1002旁观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
    这是愚昧的时代，人性也是永远经不起检验的，他必须要乖崽打起精神来。
    往日压在头顶的天子已然死去，旁人会不会将他的仇恨转嫁到小胖崽身上？
    什么神仙转世都不管用，死后下地狱更不管用，他们只管一世的快活。
    这样的人，一定存在，做什么都不稀奇。
    甚至在短短的七日，已经走进朝堂都是可能的。
    “大哥在人类眼中，已经死掉了。”1002不得不揭开胖崽心上的疤痕，虽然用了最婉转的语言。“统给你放过的动物世界你知道吗？任何种族的王一旦不存，为了争夺权利的动物都会对王座垂涎欲滴。而先王的子嗣，都会被杀死。”
    “不要相信人类，无论他是谁，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信任的人、能无条件为你提供一切的人已经离去。利欲熏心，你要守好自己的皇位。”
    和圣上一样，1002无法容忍胖崽屈居人下。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倘若有人敢对小胖崽下手。哪怕回归最初，他也会将人类撕碎。
    所以，不要有不长眼的，来谋害我的胖崽。
    第413章 不得不担心的
    听了1002的话，小胖崽已经干涸的眼眶里，又渗出一些水珠来。
    从前叮叮不会和他讲道理，因为这样的事情，是父父做的，也是主系统做的。
    1002一直在说话。
    “虽然人类不可信，但这些人你都可以用着。至于日后他们会不会背叛你，我想乖崽会有自己的判断对吗？”
    “这些都没有关系，你只需记住，不要像对圣上一样，敞开心扉。不要告诉别人，你有大学生鱼儿的记忆，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千年之后。你可以做个和大哥一样厉害的皇帝。但不能告诉别人，你的体质异于常人。你知道吗？”他的语气郑重无比。
    过了一会，1002又痴痴地笑起来：“统想，我崽一定能做到。”他翻到了他缺席的那段时光影像，看到了他的胖崽是多么优秀的帝王。
    即使没有系统，没有记忆，他也是宇宙最棒的崽，不，是智慧生物。
    “你要吃饭，要好好活下去。记得主系统和你说过的话吗？每一个世界都是有气运功德的，如果我们做得很好，说不定能再造一个大哥出来。”他说这些，只是想要小胖崽好好活着的借口。
    却不曾想，听闻这话，小家伙陡然发亮的目光。
    小家伙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却始终不肯落下来。这一次，不再是哭泣的，这是喜极而泣。
    “嗯！”胖宝宝用力点点头，差点从蒲团上栽下去。
    没有实体不能扶他的1002看得心惊肉跳，却见小胖崽撑了撑手臂，慢慢地挪了回去。
    哪怕周遭是不会散去的黑暗，可鱼儿的心里仍然有黎明、藏着星星。
    父父是鱼儿的黎明，叮叮是鱼儿的星星。
    他摇了摇小铃铛，在外守着的吴中和与姜元兴几乎是同一时间推开殿门。
    烛光摇曳的空间里，小太子眉眼弯弯，对他们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原以为大伴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膳食端来，谁知两人竟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开始叩拜：“陛下，您要好好保佑太子啊，不知哪来的晦物，给小太子魇着了啊！”
    眼见两人嚎哭得越来越大声，将那些守在殿中的暗卫也给吓了出来。
    兵荒马乱间，小胖崽费力吞咽，将喉间的痛意短暂压下，沙哑地吐出一个：“饿。”
    人群静了一瞬，正拿着香四处乱拜的吴中和把香往甲一手上一塞，衣袍翻飞，闪身出去。
    灌了姜元兴一嘴的风，他却无心顾忌。
    迈着小碎步，嗓子都叫破了音：“赶紧呈上清水，还有林太医研制的消肿之物，都给咱家走快点。”
    胖宝宝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缓缓回头，看着闭着眼睛的父父。
    爹爹，你给了鱼儿好多好多。
    即使你短暂地离我而去，也会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关心鱼儿。
    天子灵前，不得喧哗，走动与尖利叫着都是去了殿外的。
    唯有小太子，吃住都要守着天子。
    当一切平静下来，殿中只有两个双双抹泪的伴伴，还有狼吞虎咽的小胖崽。
    乖崽受苦了。
    虚无的窥视与追寻，令他寝食难安，高热不退，一直在瘦。
    要不是自身圆润，早就瘦成一根竹竿。
    天子驾崩后，几日才进一些米水。
    鼓鼓的腮肉小了两号，虽然还是有些婴儿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