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转柔和的手段只会令人得寸进尺，史书上怕也只会写他的仁慈。
    “呵——”明熙帝轻拍他的圆肚皮，嗤笑一声。
    摆明了对小胖崽的超凶感到不屑。
    小家伙做事很有成算，可他的底线只有自己亲近的人。
    对于帝王来说，亲近的人都已经站在了人世顶端的位置，还怕别人践踏？
    如此来说，这底线便不算作底线了，一个空中楼阁。
    “鱼儿不是小渊。”小胖崽摊成一个大字，慢吞吞地说道：“ 这些道理鱼儿都知道，可是，我不是小渊。没有小渊的铁石心肠。”
    反正他在皇宫里，臣子都被父父压得乖顺无比，谁也不敢当面说他这个皇太子的不是。
    如今的皇宫，便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也钻不进来。
    世间诸多丑恶之事都与他无关，因为父父会将一切都压下。
    等鱼儿五十岁的时候，小渊快要一百岁了。
    吃了延寿丹的小渊肯定还活着，到时候他就带着小渊去玩。
    1002：虐待百岁老人。
    大学生鱼儿的记忆里，管这叫做退休呢，退休生活特别美好，游山玩水，万事不扰。
    美滋滋的胖宝宝压根就没想过，就算是现代一个百岁老人都难以自理。
    何况是人均寿命天命之年的如今呢？
    “而且，心善也不是坏事，我以真心待人，何尝不能君臣相——”
    他被明熙帝冷漠的目光吓住了，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冷意不是对着他。
    “你——”圣上在这一瞬间，想要说他愚昧。
    可幼子敏感，又爱多思，他便生生吞下了这个话语。
    须知圣上说话，一针见血，常常说得人掩面而泣。
    他对小胖崽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只有柔软的内里：“人性本恶，贪欲不止。便是朕这个帝王，也有不能得到，而拼命追求的。更何况是这些臣子？”
    圣上将一切掰开了，揉碎了说与自己的孩子听：“享受了权力带来的富贵荣华，便有了上进的心思。我儿以为到了宰辅这个地位，贪欲便会休止？须知，宰辅之上还有你座下的这把龙椅。”
    他无比直白地讲述争权夺位。
    “儿啊，若你不是父皇的孩子，若你有兄弟姐妹。便要与兄弟姐妹一同争夺父皇的看重，你以为可以置身事外吗？眼看着得了父皇看重的人登上高位，享受无上荣宠，谁又能止住贪欲……”
    明熙帝说到此处，眼底带着一丝嗜血。
    若要破局，便要杀尽这些与他争权夺利的人。
    “哪怕你是皇子，称朕坐龙椅，皆是僭越杀头之罪。父皇要将你就地格杀旁人都会说陛下圣明。身在皇家，哪有什么骨肉亲情。”
    见到孩子怔怔的目光，明熙帝才敛去目中的杀意。
    “朕这一生，唯有一子。哪怕有了其他的孩子，朕也会为你扫清障碍。”他冷血的不像一个人，其他的孩子难道不是圣上的骨肉吗？
    陛下偏偏说这样心狠的话。
    “你是太子，朕不知说过多少回，要你硬起心肠。日后君临天下，可要记得为父的话。”明熙帝将幼子的衣裳放下，又为他盖上锦被，无比轻柔地为他梳理凌乱的碎发。
    又是淡漠又是温情，父父的心思，小家伙也猜不透。
    此时此刻，他似懂非懂，不太想谈论这样的话题。
    私心里，小胖崽认为和父父这样杀杀杀也不好。满朝文武站在面前都跟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
    但他还是肯定了父父刚柔并济的话语，因为叽叽喳喳的官员也不好。
    小胖崽撑着双臂，不再继续问这个话题，他问了自己最在意的话：“父父有什么不能得到的呢？”
    这不怪小家伙，而是圣上淡漠无比，看起来随时都能羽化登仙。
    骤然之间，明熙帝呼吸一滞，指尖蜷缩着。
    如墨一般的眼看向了小胖崽。
    第385章 失策
    小胖崽吃撑了，却还勉力支起手臂，圆圆的眼儿眨也不咋眨地盯着圣上。
    大有你不说，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你的架势。
    也许是太肥美，又或许是吃得太多，肚子过重，他没支撑多久胖手就发颤了。
    明熙帝风轻云淡地给他翻了个面，但是帮肚皮朝天的小乌龟翻身一般。
    他的手压在小胖崽的脖颈下方，微微用力，小胖崽便动弹不得。
    只能抬抬脚以示抗议。
    哦，还有嘴巴也不停输出：“总有一天要你好看！”
    肉乎乎的脸，明亮的双眼，绯红的脸颊。
    小水蜜桃正跟父父放狠话。
    圣上垂眸望着他，听了这些话，却无比平静。
    “朕有许多想要得到的，譬如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
    小胖崽眼睛一瞪。
    “我都没有想这个呢。”圣上不语，因为幼子若有所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只见他面色纠结，拽着明熙帝的手放到的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
    做贼一般转着脑袋：“小渊，叮叮给鱼儿吃了好多东西。古有唐僧肉，今有炖鱼汤，父父把我炖了，说不定能长生不老！”
    不知道把鱼儿炖了好不好喝，可惜他被炖了，喝不到自己的汤。
    “朕不吃人。”圣上呼吸一滞，原本放在鼓鼓肚皮的手骤然撤开。
    小胖崽立刻反驳道：“不是人，我是鱼儿，是老虎，是苍鹰！”
    妥妥被洗脑了，居然觉得自己是动物成精。
    圣上神色动容，却听他报出这么一大堆身份有些哭笑不得。
    “如我儿所说，你便是四不像了？”
    又是老虎又是人，鱼儿苍鹰也变得。
    书读得没有圣上多，年龄又与圣上差了许多的胖宝宝说不过他。
    便只能把衣服掀开，露出白嫩的肚皮：“鱼儿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吃了鱼儿能长生不老！”
    他比圣上这个正主还急，迫不及待地掀开衣服，方便明熙帝一刀给他剖了。
    小胖崽究竟是不知道死亡是什么，还是不知道叫一个父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大概是不懂的，因为圣上的需求在他眼里便是第一位。
    既然你想长生，而我又恰好存在这么一丝可能。
    吃了我，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了。
    他的想法便是如此直白，从没有弯弯绕绕。
    见父父久久不动，小胖崽想了一会恍然大悟。
    紫宸殿是天子居所，身下床榻又是父父用惯了的。
    也许在这里杀鱼不太合适。
    “爹，我们出去，去清烟池炖鱼好不好呀？”清烟池是一处温泉，小胖崽冬日里最爱待的地方。
    在宫中跑跑跳跳，只要去清烟池泡一会，就能干干净净了。
    同理可得，在清烟池杀鱼也不会弄脏。
    小胖崽费力地抓住了圣上的手，对于翻肚皮的鱼来说，真的很费劲。
    明熙帝沉默许久，眼底晦暗不明。
    他挣开了小胖崽，又反握住，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
    一抬手，一翻身，露着肚皮的胖宝宝就被裹成了蚕宝宝。
    圣上曲指，轻轻地敲了敲幼子的脑袋：“日后不要再对朕说这样的话，这些话无疑是在割朕的血肉。朕宁愿曝尸荒野，也不愿动你分毫。”
    原先小胖崽还能翘翘脚，现在只能伸脑袋了，脖子肉多的胖崽可遭殃了，他脑袋都不好伸。
    鱼儿这都是为了谁呀？
    不是小渊说想长生不老，他给出主意，还把炖鱼送到嘴边。
    这样多好呀！
    居然还把鱼儿给捆了，哼，不识好歹的小渊。
    若是1002在此，便会告诉他，且设身处地想想。
    要你吃大哥的肉得到想要的，你愿意吃吗？
    可惜他不在。
    不能告诉钻牛角尖的小胖崽。
    “不吃就不吃，还要说曝尸荒野吓鱼儿。下次不许再说了。”被捆成蚕宝宝的鱼儿嘴巴很硬，半点都没有「阶下囚」的感觉。
    “朕知道了。”唉，生个小冤家出来。
    倒是把朕祸害惨了，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
    明熙帝一起身，便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他微撑住额头，站在一旁静了一会，胖宝宝看不见他做什么，只好一声声唤他：“父父？小渊！晏寂渊！”
    晕眩感退去，便听见那一连串的晏寂渊。
    圣上紧握拳头，到底没忍住，赏了小胖崽几个板栗。
    打得他嗷嗷直叫。
    小渊便也算了，现在还唤上大名了，那日后叫什么？
    圣上心中一紧，他想到那个又蠢又傻的叮叮常挂在嘴边的话。
    老登。
    他是知道，那个钢铁巨物可是称之为叮叮的父母。
    这若是叫他的孩子学去了，明熙帝灭统的心都有了。
    心口传来刺痛感，明熙帝强行压住，匆匆说道：“朕去更衣，裕儿在此等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