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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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宅心仁厚,世所不知,罪臣却心知肚明,诚惶诚恐。罪臣自知才德有限,殚精竭虑,不敢稍有差池,惟恐惹来大王用人不佳的非议,时至今日,罪臣已是无用之人,无能为大王分忧,但求大王放归山野,今后再不入俗世,不佐二王。”
    公子维本欲来问询政事,也说些公孙誊的好话愉悦王心,不想撞见这么一幕,当即顾不得其他,忙跪扑上去抱住齐王的大腿哀哀求饶:“父王,先生不可杀,先生不可杀啊,古语有云,国家交患,不杀忠臣,先生心性如此,父王千万不可错杀啊!!”
    公子维未及弱冠,是齐王最疼爱的幼子,否则也不会交给他信任有加的公孙誊教导。
    齐王怒极生悲,又挣不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公子维,狠狠掷开剑仰天长叹:“时也,命也……”
    “公孙誊,你要滚便滚,再也不要出现在寡人面前。”
    “先生,你快走啊!!”
    公孙誊目光掠过泪痕涔涔的公子维,落在齐王无风自动的袍角上,再拜稽首:“谢主……隆恩。”
    公孙誊在其位,政绩有目共睹,不是绣花枕头的钻营之辈。他前脚血迹漓漓地出宫回府,后脚消息便轰轰然传扬开去。
    若是家国安定也就罢了,跃跃欲试之人数不胜数,然而偏值多事之秋,国相之位空悬,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敢顶“风”上位,权与责牢牢捆缚,一同空缺。
    人心惶惶之下,不少官员结伴而行,在政事房前跪成乌泱泱的一片。
    公孙誊回到府上时,一手捂着额头,血迹凝在脖颈间,素衣染血,好一番壮烈狼狈。
    内宰哎哟哎哟地替他上了药擦了身,他更衣出来,嘱咐内宰打点行装,明日出城。
    “对了,那楚人在做什么?”
    内宰估摸着答他:“此时应是在用膳。”
    公孙誊怒而拍桌,“他倒是过得好,把他给我叫过来!”
    越离被领了过来,恰逢信人来报,说是齐王怒上加怒,把数百官员统统下了大狱。
    公孙誊也懒得避开越离,觑他一眼,摆摆手让信人从后门遁去。
    “大人在朝中人缘不错,场面想必蔚为可观。”
    公孙誊见他自顾自拢袖落座在他身边,横眉立目:“谁让你坐这儿了?”
    越离看向他额上白纱,通情达理道:“大人不是要叫我来撒气?我坐得离大人近些,也好方便大人泄愤。”
    公孙誊鼻孔一哼,心中确实好受不少。
    “齐王的气性真大。”越离叹气道。
    “我没吩咐那么多人,一群蠢货……”公孙誊嘶声欲扶,手悬在额角不敢碰,“他们这般声势浩大的冲进宫去,该消的气也被他们架起来了!”
    越离双手绕到他脑后,替他松了松绑结,“庸人之思不过是法不责众,也罢,好事多磨。”
    “楚军两日前挂出了止战牌,”公孙誊待他收手,把头一偏哼道:“为何兵临城下仍不退兵?”
    越离理了理袖角,温声道:“诚意是你来我往,大人的诚意我已知晓,只是齐王的诚意尚不分明……”
    公孙誊拧眉看他,他微微一笑:“我楚铩羽而归,也要有个名分不是?”
    “你倒是得楚王爱重。”
    越离哑然片刻,笑意稍敛:“为人臣子,不过审时度势罢了……大人心灰意冷了?”
    公孙誊低头喝了口驱寒的姜汤,并不作声。
    令他心灰意冷的,正是他仍未心灰意冷。
    “待天下平定,你将何去何从?”
    越离嗅着熟悉的姜味,罕见地面带愁色,难以果决。
    “兴许……会找个世外之地,休养生息吧。”
    公孙誊颔首:“倒也潇洒。”
    他自嘲一笑,揩去嘴角的姜末,“我以沽名钓誉为己任,不知何时才有偏安志。”
    “人各有志,皆属常理,”越离目光游移,语气飘忽:“若能得尝所愿再好不过……”
    公孙誊抚着脑门,仿佛那柄剑仍悬刺在上,犹疑问道:“若……不能呢?”
    越离转眼看他,在他眼底的疲惫与期待中释然一笑,指着他放在桌上的空碗——
    “那便是命了……给我也来一碗姜汤。”
    “……自个儿熬去。”
    ***
    翌晨,朔风漫天狂卷,灰云厚得吹不开,令人恍惚这究竟是早是晚。
    公子维两手交握,哆嗦着在寝宫门前来回转悠,心里的鼓欲敲欲烈。
    “维弟。”
    他顿住脚步,循声望去,脸色比天色亮起不少,“三哥!你回来了!”
    三公子田启喜读老莱子,学的也是不招人待见的出世之道,大小政事,他一律无心过问,成日在外一身庶人打扮,东渡出海,西面寻山,逍遥得没个着落。
    今日公子启一反常态,没穿他的布衣草鞋来惹齐王的眼,且束发高簪,广袖逶迤,很有些公子端方的意思。
    可惜被那帮没名没分的士子来回催促着,胡须刮得太急,下颌破了皮,通红一片。
    田维与他猛抱两下,打量他道:“三哥,你晒黑了不少。”
    “风餐露宿,难免无遮无挡。”
    田维不懂他的道,也知晓他是八根大棍也打不回来的主,拍拍他的手臂,“三哥怎么来了?”
    “你因何而来,我便因何而来。”
    田维微微睁大眼睛,“三哥你……你终于想通啦?!”
    田启揉了揉他的脑袋,不免莞尔:“天性自通,哪有什么想通一说。”
    寝宫的侍人们逐渐有了里出外进的动静,田启将他轻轻一推,“你在这儿杵着,父亲一眼便知,只会心生不耐,你去拦住国相大人,将他带来……”
    田维见他愿意出手,喜不自胜,跑出两步又跑回来,“三哥,我把先生带去政事房还是?”
    他低头磋磨着地上的碎石,不自觉将它们拢作一处,沉吟片刻,方道:“不,将国相带去大牢。”
    ……
    “什么?去大牢?”
    刚迈出大门的公孙誊听完公子维的来意,听说这是公子启的主意,惊讶之余,又暗自开怀自己免了一场苦肉计。
    公子启可是出了名的“大逆不道”,有他在,公孙誊那点不顺之言都显得和风细雨温吞起来。
    云山雾绕的公子维倒踌躇了,拽住他的步伐:“先生,你若不想去,我送你出城也行,三哥久不经事,万一……”
    本就没打算出城的公孙大人露了个笑,却也没说破,安抚他道:“公子启是个妙人,他既如此安排,我如今一介庶人,从命便好。”
    公子维见他面色稍霁,与他并肩而去,神色怏怏:“三哥天资聪颖,自小学什么都是最快的,无论他如何离经叛道,父王也不忍对他真下痛手……先生,与三哥相比,我是不是太愚钝了?”
    公孙誊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有此一救,早知昨夜就该高高卧起,省得白费心思还腰酸背痛……
    “公子多虑了,”公孙誊缓声哄道:“人各有所长,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怎好一概而论?”
    “既可长短相形,高下相倾,不正是一概而论?”
    “……公子,你变聪颖了。”
    “是先生走神啦!”
    ……
    齐王整肃衣冠而出,发现杵在门口的不是公子维,此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公子启拱手一礼:“父亲,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齐王冷笑一声,将他上下打量,纳罕道:“今日没穿你那破衣烂衫来现眼?”
    公子启拱手再礼,“今日儿子不是田启,而是公子启。”
    “你既要出世,又管什么公子李子?”
    “道可道,非常道,怎可以‘出世’二字随意囊括?”
    侍卫们头皮发麻,敢明目张胆反问大王的,估计也就他公子启一个。
    齐王被顶了一句,管他什么这道那道,哼声甩袖而去。
    廷议之上,半数的立足之地都空了出来,穿堂风显得格外呼啸,吹得余下之人瑟瑟发抖。
    身在其列的公子启引起了一番低调的轩然大波,众人都紧张起来,深怕他当堂斥责……害得他们要跟着一起告饶。
    然而公子启安安稳稳地戳在那儿,并无顶撞之辞。
    直到廷议散去,公子启才与齐王一同回到政事房。
    齐王做好了心理准备,叹息道:“说吧,你今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公子启拱手拜道:“儿臣是来替君行道,为国除奸的。”
    齐王嗤笑一声,敲着桌面斥道:“逆子,你好大的口气!”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公子启单膝而跪,“如今国家昏乱,望大王明辨忠奸,斩杀宵小。”
    齐王昨日已被气胀了胃口,不怒反问:“国家何以昏乱?”
    公子启毫不饰言:“明君不明,忠臣难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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