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被送进医院照看，白梦一直站在门外，这不是他第一次把陆遥‘打’进医院里，却是第一次这么后悔让陆遥进医院，他隔着小小的一个窗户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跟陆遥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明明陆遥那么爱他，你们在乎他，明明陆遥是一个很温柔，很知进退的人，为什么在他这里就变得如此卑微。
    而他怎么偏偏不肯珍惜这种示弱呢？
    “我们先走了。”沈意晚从房间里出来，将手里的值班表交给白梦，“这是明天值班的医生，你记得跟他说一下。”
    “你们走了？”白梦如梦初醒地带起头来，“他还想看到我吗？你们走了，他会不会……就不配合了。”
    “身体是他自己的，你自己问吧。”沈意晚说着顿了顿，“程寒川的意思是，如果你没办法搞定陆遥的话，你就跟莫浔一起出去住，你看着办，是陆遥的爱让你讨厌还是你对莫浔的恨。”
    白梦讪讪低头：“沈小姐，我从见到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特别了解我，你怎么知道，他的爱让我讨厌了？或者说，有没有办法，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好反感。”
    “不用找办法了，陆遥不会爱你了。”沈意晚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就算他还爱你，也不会爱你了，白梦啊，你要知道啊，你跟陆遥之间，一直都是他在努力硬撑，你们早就该没有缘分了，如果不是他爱你，到不了现在，你所讨厌的，就是他的一如既往，让你觉得你还停留过去，可是白梦，没有了陆遥，你就能到未来了吗？”
    没了陆遥，你就能到未来了吗？白梦呆滞地想着这段话，直到沈意晚和程寒川都离开，直到莫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他才恍然回神。
    他吞咽了口唾沫，打开门，苍白的世界里，陆遥是唯一的色调。
    “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他看着窗外，声音却是温柔轻柔的，陆遥其实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他的声音总是这样好听。
    “是我。”白梦有些忐忑地说出这两个字。
    “这样啊，帮我倒一杯水吧。”陆遥侧身朝他看去，“杯子在隔壁的房间里，要45度左右的水，最好迟缓些入口，沈意晚带过来的包里放着方糖，你从切成四份，放一份。”
    白梦一下就愣住了，他先是没想到陆遥还会跟他说这么多话，随即是一种失落快要压垮他，陆遥从前让他倒水的时候，从不会说这么仔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仔细，更像是一中离别，而不像是提出要求，他乖乖照做，端给他一杯水。
    陆遥对他笑了一下，嘴唇碰了碰水，就把杯子放在旁边了。
    “你要是渴了，为什么不喝啊？”白梦弄不懂他的行为逻辑，只好发问了。
    “医生嘱咐过不能喝水。”陆遥说着顿了顿，指了指远处的电视，“我找不到遥控器。”
    “哦……”白梦挠了挠头，“不能喝水你跟我说啊，我可以用勉强给你沾嘛，你……”话到这里，白梦才意识到，陆遥是在跟他切割。
    从前。
    他不管倒什么水，陆遥都无所谓。
    从前。
    他在身边的时候，陆遥的视线里只有他。
    而现在，陆遥把他切割到一侧，开始对他有了要求。
    倒的水要满足陆遥需求，才有存在的理由。
    因为不想理他，所以要看电视转移注意力，哪怕他们有无数话可讲。
    白梦有点痛，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垂下眸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委屈，他挠了挠耳朵，走去找到遥控器递给陆遥。
    看着他打开电视，看没营养的广告，他终于忍不住问——
    “陆遥，我们现在到底是……”
    “帮我去问问看什么时候换吊针吧，快没了。”陆遥指了指挂生理盐水的铁架子。
    白梦如鲠在喉。
    “我要怎么做，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暗示？”
    陆遥听着笑了一声：“我不是告诉你该去做什么了吗？”
    白梦憋着一股气，恶狠狠看了他一眼，气急败坏地甩上门出去找医生了，等他带着医生回来的时候，陆遥正在讲电话，对着他和医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继续和那边的人讲着话。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好像是有关他的公司，听着那些曾经在程寒川嘴里出来的名词，再从陆遥嘴里出来的时候，白梦感觉身体有些僵硬。
    他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跟程寒川是一样的，他们一样优秀出色，他们是这个国家不可多得的人才，而陆遥，这样一个在鰙海人见人爱的角色，的确不该在他白梦身上吊死。
    医生换好吊瓶，陆遥打完电话，他放下手机：“明天几点换班？我好让朋友通知你们。”
    “诶，我给了一张纸啊。”医生一脸莫名其妙。
    “在这里。”白梦立刻递上去，“是不是按照上面就可以了？”
    “啊对。”医生点头，而后看向陆遥，“程少说了，让你安心休息，身后的伤基本已经好了。”
    “谢谢。”
    医生离开之后，白梦忍不住质问：“你是信不过我吗？我不会给你找医生吗？他们把我留在这里，要是不放心也会叫人过来，把我当透明人有意思吗？”
    陆遥静静地看着他，漂亮如玻璃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白梦一开始还在生气，现在只觉得特别委屈，他哽着问：“你生气了，不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看我难过，你就开心了吗？”
    “白梦，我们的关系结束了，你不需要做任何事让我原谅你。”
    “那我再追你啊。”
    “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陆遥！”白梦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说爱我就爱我，说放弃就放弃，你玩我呢？”
    陆遥却是笑了，温柔的伸手在他脸颊上拍了拍：“我不想计较了，回去过你正常的生活吧，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赶走你，不要担心。”
    到现在，他还在说着不要担心。
    他还在笑，温柔英俊的刺眼，白梦突然意识到——
    从今天开始……
    他就算再把陆遥打到住院，陆遥也不会露出苦涩的表情，不会对他叹气，不会埋怨，不会失落，更不会痛苦。
    白梦说不上来，只觉得身体某处特别痛。
    他闷哼一声，道：“陆遥，我没说我不要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