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深神色受伤又茫然，林一染到底没有忍心再说难听的话，默了默，放缓了语气：“没什么，我只是受了惊，没休息好，情绪有些不好而已。你别乱想。”
    “是我的错，你本来之前就神经衰弱，加上突然出了车祸……”陆遇深抿了抿唇，有些懊恼，“是我太敏感了。而且，本来今天我们就该去旅游了的。”
    林一染眉心微蹙，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攥紧。
    什么问题都能揽到自己身上，傻子……
    “那你，下午是去忙工作了吗？”陆遇深又问。
    “嗯。”
    陆遇深眼神闪了闪，半是撒娇半是委屈地说：“以前我一点小病小痛你都要寸步不离照顾我，如今我都躺进医院了，你居然还舍得把我一个人放在这儿。”
    “我以为谢启会陪你。”
    陆遇深：“……”
    这时护士来给陆遇深换药了，及时止住了又即将不愉快的话说出口。陆遇深背对着林一染，配合着护士换药。
    林一染站起身，看着他肩背狰狞的伤口，渗出的血迹，双手紧攥咬着唇瓣，满眼的心疼。
    等陆遇深换完药再转过来看到的林一染仍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陆遇深自己也知道他的伤口看上去有些吓人，虽说他也不想林一染太过担心，却也没想到她能无动于衷到这种地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染染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等护士走后，林一染扶着他去洗漱，再扶他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休息吧。”
    陆遇深满腹疑问不安，哪里能安心休息，奈何麻药的药效起来，困意也挡不住，他紧紧拉着林一染的手：“你会陪着我的吧？”
    “嗯。”
    陆遇深这才放心地闭上眼。
    等他睡着了，林一染用没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细细描绘了一番他的轮廓，微微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松手的那一刹那陆遇深眉心微蹙，手指虚握了下，林一染连忙随手拿过一旁桌上放的毛巾团了团给他握住，确认他没醒来的迹象，才微微松口气。拎着包包悄声出了病房。
    快走到医院门口时忽然顿住脚步，原地驻足了一会儿，又折了回去。也不进病房，就在外面坐着。
    有值班护士经过看见她，好心提醒道：“怎么坐外面啊？里面有床可以休息的。”
    林一染礼貌的弯了弯唇：“我坐会儿就走。”
    这一坐就是五个小时，林一染脖子僵硬，腿麻得不行，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恍然想起陆遇深也这样几个小时几个小时这样坐着等过她，但他一句抱怨没有过，好像真的一点儿也没有不适感。
    林一染透过小窗静静看了里面一会儿，陆遇深睡得很熟，林一染放在他手上的毛巾被他无所觉的当成林一染的手紧紧抓着。
    这样看了几分钟，林一染拢了拢衣服外套，挎上包包准备离开。
    走出去没几步，听到病房里传来一声刺耳的响声，林一染吓了一跳，猛地掉转头。陆遇深醒来了，手里的毛巾被扔在地上，应该是起床的动作幅度过大，打翻了一旁的水杯。
    神色惊惶地四处看了一圈没看到林一染，踉跄地下床走到洗手间，仍没有人，又急急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和一脸担忧的林一染对上。
    两人对视片刻，陆遇深先开口，嗓音喑哑：“我以为你走了。”
    林一染蹙眉走到他身后，看到他背上渗出的血：“这就是你搞这么大动静的理由？你有伤不知道吗？都又渗出血了，你这样想什么时候好啊？”
    陆遇深抱住她，右肩很疼，只有左边能用上力，“你好好陪着我，我会好得很快，我保证。”
    林一染推开他：“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不是真的连体婴，我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能陪着你守着你，我不在你就完全不能照顾自己了吗？”
    陆遇深无措地看着她：“我……”
    林一染垂下眼，放下包包搀着他到床上坐下：“我去叫护士来给你处理一下。”
    陆遇深想说按铃就好了，不过林一染已经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没一会儿，带了护士进来，护士看到陆遇深的伤口有些惊讶：“怎么又崩开了呀，你要小心啊陆先生，平时动作不要太大不能用力，伤口反复崩开容易感染的。”
    护士一边给他重新处理伤口换药一边不停地碎碎念，林一染和陆遇深都没说话，等护士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刚刚是想走吗？”过了会儿，陆遇深问。
    “……没有，我去上洗手间。”
    “这里面有洗手间。”
    “我怕吵到你。”
    陆遇深抿着唇没接话，显然是不相信这拙劣的借口。
    林一染看了下时间，这大半夜的，也不想再折腾了，无奈地叹息一声，软了语气：“睡吧，我不走，我去洗漱一下，就在旁边的床睡。”
    “真的？不再偷偷跑了吧？”
    “嗯，我没有……”林一染想说自己没有偷偷跑，顿了顿，改口道：“我不跑。”
    陆遇深神色稍缓，“你去吧，我等你一起睡。”
    简单洗漱一番，林一染在另一张床躺下，忽略掉陆遇深灼热的目光，翻了个身，假装很快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的陆遇深喃喃：“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林一染睫毛轻颤两下，手指握紧，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
    次日一大早林一染便起来，给陆遇深买了早餐，陪着他洗漱换药，看他吃完早餐才说：“我先回去准备午饭。”
    陆遇深不太情愿：“可以叫外卖，你就别回去忙活了，就在这儿陪我吧。”
    “那不行，你现在需要补充营养，而且外面的食物始终不那么卫生，你好起来之前我都会给你做饭煲汤。”
    “可我不想你走。”陆遇深睁着潋滟的桃花眼眼巴巴地望着她。
    林一染不为所动，掰开他的手：“无聊的话可以让谢启或是别的人来陪你，我先走了。”
    陆遇深：“……”
    林一染每天都会给陆遇深带饭，不过等陆遇深吃完饭待不了多久就走了，总是说有工作。之后晚上也没再陪过床，等陆遇深睡着就走了。
    陆遇深哪里看不出她的反常，压抑着情绪不去问她，只是往往林一染一走，气压就直线飚低。
    到了第四天，等陆遇深吃完饭，林一染收拾的时候冷不丁听他问：“又要走了？”
    语气有几分讥讽有点凉，林一染愣了愣，淡淡应了声：“嗯。”
    陆遇深点点头，没再说话。也没想前两天那样撒娇让她不要走，林一染没做多想，简单叮嘱了他几句便走了。
    回到陆遇深的公寓，这几天她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也就剩些零碎的东西，今天一趟就能拿完。
    林一染收拾好东西，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环视了一圈，房间有些乱有些脏。
    现在时间还早，打扫完再给陆遇深准备晚饭也不迟。
    等她将家里收拾整洁，拖着箱子准备走的时候，大门冷不防被打开了。
    陆遇深面色苍白，抿着唇走到她身边，先扫了一眼客厅，沙发上她常常抱着的玩偶不见了，平时放在茶几上两人的马克杯也少了一只。
    视线落在她的箱子上两秒，复又抬眼看她，意味不明地短促地笑了一声，“去哪？”
    第55章 (二更）
    林一染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回来了？医生没说你可以出院呀。”
    “我要今天不回来, 也许就看不到你了是吧？”
    陆遇深脸色很不好, 眸中怒火失望翻涌。记忆中陆遇深发火只有她和陈策在画展兼职那一次, 不过这次, 林一染能感觉得到他怒气更甚。
    陆遇深走到卧室, 洗手间, 衣帽间，所有柜子挨个儿打开看了一圈, 不出所料地, 林一染的东西全都不在了。
    林一染仍站在原地, 脑子有些乱, 陆遇深会突然回来这不在她的计划当中。
    陆遇深看着原本属于林一染的，但如今空荡荡的衣柜，垂眸在那站了良久才关上柜门，走到林一染身边：“现在可以说了吗？为什么？”
    林一染垂着头不说话。
    陆遇深声音有些失控地扬起：“你总得告诉我个理由啊, 我们前几天都好好的，就出了个车祸, 醒来你就变得冷漠敷衍,
    现在还打算偷偷摸摸地离开是吗？”
    “我没有偷偷摸摸……”她想等陆遇深出院再跟他讲的。
    陆遇深气笑了：“所以你是真的打算离开？为什么？因为出了车祸？车祸也不是我想的，而且我也拼命在护住你了, 你哪里不满意？嗯？”
    林一染终于抬眼看他：“我让你护住我了吗？我是不是说过, 让你任何时候要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就算我有事你也不要管我，谁让你护住我了？谁让你给我拼命了？”
    陆遇深怔住, 继而一脸荒唐不可置信：“所以这是你不开心的理由？你要离开的理由？因为我护了你，因为我受了伤？”
    没等她回答，又说：“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我还记得你说要我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否则你就会离开我，但这话，难不成你还认真的不成？”
    林一染神色严肃：“为什么不认真？”
    陆遇深默了默，还是难以接受，手指蜷了蜷，放轻了语气：“别闹了染染，就算是一百次一千次，只要你有危险，我都会选择保护你啊。”
    “我没闹。”林一染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你看到了，那我现在就说了吧。分手吧，陆遇深。”
    陆遇深神情微滞，慌乱地眨了两下眼，愤怒不再，取而代之地是惊惶和不解：“可，可你说过，只要我不提，你不会离开我的。”
    “可我还说过，你要健健康康的，尤其不能为了我伤害到自己，否则我就会离开你。”
    陆遇深辩解道：“我没有大碍，很快就会好了啊。”
    “这一次你运气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陆遇深终于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艰难地开口：“染染，你这是无理取闹。你不爱我吗？”
    林一染神色淡淡：“你觉得呢？”
    “我本来以为你是爱的，可现在……”
    林一染并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别开眼：“你认为怎样就是怎样吧。”
    这敷衍不在乎的样子终于也让陆遇深爆发：“都是借口吧？嗯？说什么我要是不健康了就会离开我都是借口吧，别人谈恋爱巴不得对方为自己拼命，而你呢？这样荒唐的理由……”陆遇深眼眶发红，“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林一染，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吗？你凭什么一句话就决定我在天堂还是地狱？就连分手也要给我这么不走心的理由敷衍我？”
    “就算，就算是我做得不够，我可以再努力，你不是对我没感觉，就算是不爱我，你总归也是喜欢我的。遇到问题你不能直接就说不要我，我们可以好好谈，我可以想办法解决。”
    卑微极了，这样的陆遇深卑微极了。
    林一染心里疼得发紧，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你说别的人都会希望另一半为自己拼命，那么你呢，你会希望我为你拼命吗？”
    陆遇深怔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