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所以她故作不知，想直接把这事儿翻过去。但他看起来好像还是很烦恼。
    如果是从前，林一染得知陆遇深画了她一室的画像，她应该会觉得厌恶觉得烦，也或许会像周皓轩那样觉得他变态。
    可是现在，她不觉得有什么，她能理解他。虽然她也很奇怪，陆遇深现在应该和她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为什么会喜欢她到那种程度？不过也不重要了，不过几张画而已，他终究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不是吗。
    林一染没提自己现在要去哪，陆遇深也没说话，一路开车到了他家。
    牵着林一染进了屋，领着她到了画室门口，一边开锁一边说：“上次不是说过吗，带你参观我的画室。”
    林一染反应不及，画室门已经被打开。
    即便昨天听周皓轩形容过，但此刻见着真实场景，林一染还是不可抑制地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自然。
    陆遇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自然也没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惊讶。睫毛颤了颤，在眼睑下方覆上一层阴影。
    再开口，嗓音有些涩：“之前不愿意让你看就是因为这样。”
    “那现在，为什么又愿意给我看了呢？”林一染问。
    因为怕周皓轩已经告诉你了，怕你和他一样认为我是个变态。与其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不如我自己摊开给你看。
    话到嘴边，不知怎么没说出来。
    林一染走进去，随手捡起一张画纸，唇角弯了弯：“画得不错。”
    陆遇深手指微蜷垂在身侧，脸色很不好看，微垂着眼，颤动的长睫透露出他的不安，“我不是……”变态。
    那两个字被薄唇覆上的两根纤细手指挡住。
    对上他茫然的眼睛，林一染松开手，有些无奈：“周皓轩昨天的确对我说了。但从他今天的态度和我的态度，我以为你也应该能猜到，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误会你。”
    陆遇深愣了愣，他是有感觉到周皓轩态度的转变，但他不确定。
    “我怕……”
    “怕什么？”林一染打断他，“怕我把你当变态？怕我离开你？”
    陆遇深抿着唇角没说话，也显然是默认了。
    第32章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 只要你不提, 我就不会主动离开你。”林一染说。
    陆遇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忘, 时时刻刻都记着, 只是从没完全相信过。
    林一染直视他的眼睛, 认真道：“我再说一次，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开心你健康, 那么我就不会主动离开你, 明白了吗？”
    陆遇深点点头, 又摇摇头, 眼里溢出些许困惑：“如果我伤害了你呢？”
    “你会吗？”
    “不会。”
    林一染轻笑一声：“那不就得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可以相信吗？”陆遇深不确定地追问。
    “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再害怕，嗯？”
    陆遇深神色终于放松了些，看了一眼画室, 向她解释道：“我画这些画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是习惯想你的时候就会画而已,
    不知不觉就有这么多了。”
    林一染瞧见他耳廓泛起的红晕, 微微一怔，轻声问：“就这么喜欢我吗？”
    “嗯。”这一会儿, 连脸颊也晕出了一丝可疑的红。
    太可爱了。林一染面无表情的想。
    或许是她用27岁的心来看20岁的陆遇深, 真是纯情得让人心痒难耐, 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呢？手痒，想摸摸。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手已经自发的抚上他的脸颊, 果然，是烫的。
    被林一染面无表情地这样一抚摸，陆遇深愣了愣，疑惑地盯着她。
    林一染神色自若的收回手，“看你脸有些红，摸摸烫不烫。”顿了顿，又问，“你热吗？”
    “……”陆遇深默了一瞬，“不热。”
    “对了，”林一染岔开话，“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她是真的好奇。
    陆遇深听到后，神情微滞。
    为什么呢？这个问题谢启他们问过不少次，他自己也自问过无数次，但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和林一染的初次见面，是学校里的偶然一瞥。她和赵沅姝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那时候谢启就已经开始关注赵沅姝了。
    当时他本没注意到这两人，谢启碰了碰他肩膀，小声说：“看你三点钟方向，我女神，美不美！”
    陆遇深随意地瞥过去一眼，不过第一眼看到的是林一染，她身后是赵沅姝。有谢启天天在那里念叨，陆遇深是知道赵沅姝长什么样的。
    不过这一眼，从来对女生的容貌没什么兴趣的陆遇深，头一次清晰地对他所理解的好看有了认知。他不关注赵沅姝美不美，他只觉得，赵沅姝前面这个女生，很好看。
    第二次见面，是校门口的偶遇。他先看见的林一染，或许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清楚的记得不过一眼之缘的女生长什么样。
    那一次的林一染手里握着一只比较旧的手机，望着前方，似在看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看。唇边挂着浅浅的但很开心的笑意，侧脸的线条十分柔和。
    当她转身过来时，视线正好对上他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双眼睛，里面隐隐含着笑意，宛若一汪清泉。从前只觉得宝石一般的瞳仁是种夸张的修辞手法，不过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这是真的存在的。
    明知道林一染的笑容不是对他的，明知道林一染看他的那一眼不过是偶然，她甚至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像是根本没将他看进眼里。但陆遇深还是不可抑制地心跳漏了一拍。
    再后来，见到林一染的次数就多了起来，有意的，无意的。
    他甚至悄悄学起谢启，去关注林一染的各种消息。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林一染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因为她和赵沅姝的纠葛，而且很多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冷美人”，性格古怪，冷血动物等等。
    不是的。陆遇深很不开心这些字眼落到林一染身上，他头一次因为那些本与他完全不相干的帖子的言论而生气。她笑容分明那么暖，才不是这些人说的那样。
    陆遇深黑掉了所有说林一染“坏话”的帖子，并且见一个黑一个。
    他还发现，原来有那么男生是喜欢林一染的，甚至有人跟她表白过。
    陆遇深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刹那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嫉妒是这样一种情绪。好似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抓心挠肝的，酸涩极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茫然地抚上自己胸口，意识到自己是动心了。
    ……
    陆遇深沉默了太久，林一染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为难到他了，“我就随口问问，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陆遇深思绪被拉回，睫毛颤了颤，“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很喜欢了。再之后，就越来越喜欢，不受控制。”陆遇深凝视着她的眼，困惑又认真。
    林一染微怔，听到了答案，却一时失语。
    “饿了吗？”陆遇深忽然问。
    林一染顺着他的话：“有一点。”
    “那我去做饭。”
    陆遇深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脱下外套进了厨房。
    林一染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回头望了一眼画室，然后将门带上，走到厨房门口。
    看着陆遇深忙活的身影，林一染忽然意识到这一世好像常常吃到他做的饭。
    “累吗？”林一染冷不丁出声。
    陆遇深侧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问做饭累不累，弯了弯唇：“不累。”
    “我是说，喜欢我累吗？”
    陆遇深动作一顿，“不累。”
    林一染不信，“累的话，就少喜欢我一点吧。”
    这样的话，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不过做不到罢了。
    陆遇深停下手里的动作，探究地看向林一染。她表情认真，眼里有淡淡的心疼。陆遇深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语气轻松却坚定，“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我怎么舍得少喜欢一点。”
    说完，继续低头处理手中的菜。
    那么好看的手，可以用来画画，可以码代码，可以做实验……
    林一染忽然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别做了，我不想吃了。”
    陆遇深怔了怔，犹疑着问，“为什么？刚刚不是说饿了吗？”
    林一染眼眶有些湿润，垂着眼别过头不然他看见，“就是不想吃了，不饿了。”
    陆遇深放下手中的蔬菜，想去抱她，又顾忌手上沾上了泥土，于是用手臂虚揽住她，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林一染冷着嗓音，“没怎么，就是不想吃你做的饭。以后你也别做了，一直没跟你说，其实你做的饭难吃极了。”
    陆遇深身子一僵，片刻后，轻声说，“没关系，我可以再继续学，会越来越好吃的。”
    林一染终于抬头看他：“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让你不要这么卑微，我让你放轻松一点，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啊！”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轻吼出声，眼泪也随之滚落出来。
    陆遇深看见她眼泪的那一秒就慌了，手足无措道：“对不起，对不起……”
    林一染眼泪掉得更凶，嗓音也有些哽咽：“你对不起什么？是我在莫名其妙对你发火，是我在说不好听的话，你为什么要对不起？”
    “你对我这么好，你这么卑微，我要怎么还？我想对你好，可我好像怎么样也不及你……”
    “我不觉得卑微……”陆遇深喃喃地说。
    林一染别开眼没说话。
    陆遇深轻叹一声，将她揽进怀里，双手虚握没碰到她，“那以后，换你对我好，行不行？”
    林一染沉默良久，闷声应，“嗯。”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一会儿，林一染也恢复平静，擦干眼泪退出他的怀抱，“不好意思，我失控了。”
    “没关系。”
    “你出去吧，我来做饭。”林一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