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场记叫了一声“开拍！”，机器开始运动。
    谢导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监视器，却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咦”，原本撑着膝盖的手也渐渐松开，身体微微后靠，表情也舒展开来。
    副导演见状松了口气，看起来谢导这次是满意了。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摄影助理，也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就开窍了。
    裴然给摄影助理支招的那一幕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只有一直关注裴然的宋亦勉看见了，他有些好奇地问裴然：“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裴然笑了笑：“谢导的风格比较，嗯……复古，这里头是有不少小技巧的，我恰好对这个有些研究，没想到能够帮上忙。”
    宋亦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于是等沈淮打完电话，把事情解决好，重新回到片场的时候，就看到宋亦勉跟个小学生一般，乖乖地跟在裴然身后，听着裴然说话，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沈淮：“……”
    沈淮刚刚特意去订了热饮和水果，这会也送到了，谢导见状，就先让大家休息，吃点东西，一会再拍。
    宋亦勉顿时就被几个关系好的小演员给拉走了。
    裴然则慢慢踱步过来，笑着对沈淮道：“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
    语气和笑容都十分和蔼，但配上这张稚嫩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淮：“……”
    而另一边，谢导也把摄影助理招到了身边，显然，摄影助理这突如其来的“开窍”，谢导也察觉到了问题。
    摄影助理倒也老实，直接将裴然告诉自己的话都跟谢导和盘托出。
    谢导惊异地看了一眼裴然，他看着这少年年纪不大，长得又好看，本以为是沈淮签的艺人，怎么竟然会摄影也这么有研究。
    此时大家都在休息，谢导便干脆亲自走过来问问。
    谢导本以为裴然只是看过一些相关书籍，没想到聊一聊才发现，他对于剧组的操作很熟悉，竟然像是待过很多剧组一般。
    谢导不由得有了兴趣，两人聊天的范围也越来越广，并不仅限于《红伶》这部电影。
    谢导难得碰上一个跟他聊得这么起劲的人，两人的电影理念十分相似，裴然看似年纪小，却十分博学，言语之间能听得出非常有文学素养。
    谢导爱才之心顿起，再者和裴然聊着，他也咂摸出一些味道来：“我听你这意思，倒像是对导演有些兴趣？”
    裴然也不瞒着，点点头道：“是想要尝试。”
    谢导是个真性情的人，再加上的确对裴然欣赏，便直接道：“那你就先跟在剧组里吧，帮着掌镜，下了戏我们再好好聊聊。”
    裴然笑着道：“多谢谢导赏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淮：“……”
    他原本只是想带裴然来《红伶》剧组感受一下，毕竟谢导出了名的严格，他也没敢抱这种希望，而是另外找了机会，刚刚他出去打电话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没想到裴然就是和谢导这么聊聊天，就直接把自己给弄进了剧组，还是谢导主动邀请的。
    裴然的为人处世、行事手段都是最顶尖的，哪怕隔了这么多年重新入世，也依然无往不利。他哪怕独自一个人也能够活得风生水起，压根不需要自己这个经纪人。
    沈淮现在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他的身份需要一个监护人的话，裴然可能压根不会过来找他，所以自己能够签下这位大佬，大概还得……感谢国家？
    谢导对裴然十分满意，聊着聊着竟生出了几分感慨：“想我当年也是在你这个年纪突然生出想要当导演的梦想，那会儿，我们家没有人是从事文艺工作的，他们都觉得我是疯了。我不服气，独自一个人到了中京，最后倒真让我达成了梦想，一干就是大半辈子……”
    裴然静静地听着，他看得出来，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谢导说起电影的时候，眸中依然闪着光。
    谢导说着说着，也来了谈兴，笑问道：“你知道，当年促使我进入这个行业，改变了我一生的电影是什么吗？”
    这是谢导在访谈中说过很多次的，不过裴然自然不会知道，便顺着问道：“是什么？”
    谢导兴致勃勃：“是裴然的《烈火重生》！当年我在电影院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裴然：“……”
    沈淮：“……”
    谢导说完，这才反应过来，问裴然：“这部电影这么有名，你应该看过吧？”
    裴然：“……”
    他不仅看过，他还演过。
    谢导就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完全没有大导演的矜持，兴奋地同他聊起了电影中的名场面。
    直到休息时间结束，谢导还意犹未尽，拉着裴然往监视器那边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记问你叫什么了？”
    裴然感受着粉丝热情的崇拜，哪怕他向来有些恶趣味，但到了此刻也不免有了一丝淡淡的尴尬。
    “……裴然。”
    谢导：“？？？”
    ——
    等到今天的戏份拍摄结束，楚眉波和郭文渊这才朝着沈淮走过来。
    旁人只当他们是要给沈淮等人接风洗尘，于是笑着同他们说了会话，便纷纷离开了。
    郭文渊早早在附近定了一家餐馆，也没有让助理跟着，一行五人这才往餐馆而去。
    在车上的时候，沈淮就发现，宋亦勉面对郭文渊的时候非常自然，似乎当年的阴影已经逐渐离他远去了。
    在《红伶》中，宋亦勉的大部分对手戏都是和郭文渊。一开始他的确有些不习惯，但是郭文渊十分敬业，而是还时常提点他，与宋亦勉记忆里那个恐怖的身影完全不一样。
    其实宋亦勉也不是真的毫无察觉，叶沧、楚眉波身上一些奇怪的地方，楚眉波和郭文渊有时候聊天时露出的几分熟稔，以及这些人和沈淮之间的关系。不过宋亦勉的好处就是，他从来不会刨根究底，他只知道，他认识的这些人都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于是，等到吃完饭，宋亦勉就借口要回去看剧本，提前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四人。
    等到宋亦勉一走，郭文渊便不自然流露出几分拘谨，他之前能看出裴然不对劲，却并没有看出他的真实身份，直到沈淮介绍了之后，这才明白过来。
    他倒不像是谢导那样是因为裴然才进入这个圈子，但是对于他们这一辈的电影人来说，裴然就是当空的明月，根本绕不过去。以至于一向什么都不在意的老郭，也在裴然面前收敛了许多。
    楚眉波相比之下就自然多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在场的都是她的后辈。
    裴然扫了一眼就意识到了关键，他看了楚眉波和郭文渊的对手戏，对两人也是惺惺相惜，再加上大家是“同事”，如今这样显然不利于今后的友好，他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给转开，说到了《红伶》这部戏上来。
    聊到专业问题，三人显然更有话说，没多久便相谈甚欢。老郭和楚眉波还掏出手机，跟裴然交换了微信。
    如果知道三人的真实身份，眼前这一幕可真是如魔似幻了，不过三人适应良好，老郭都已经开始约着裴然下次一起打游戏了。
    沈淮：“……”
    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此刻看到三位大佬，他便想起叶沧了，只不过他之前才看了叶沧的行程，恐怕还得要几天。
    正在这时，包间的房门被敲响，沈淮以为是上菜的，随口便道：“进来。”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男人闪了进来，沈淮倏地站了起来。
    叶沧背靠着将门关上，然后取下墨镜：“阿淮，晚上好！”
    沈淮又惊又喜：“你不是还在外面跑通告吗？怎么……”
    叶沧笑起来：“我让明总监帮忙瞒着你，准备过来给你个惊喜！”
    沈淮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拥抱叶沧，但又反应过来现在并不是在家里，于是脚步顿了顿。
    叶沧却直接往前走了一步，用力地抱了一下对方。
    沈淮也伸出手回抱了一下对方，随后才松开，不自觉地扶了一下眼镜，遮掩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叶沧毫不在意地和他十指交扣，坐了下来。
    另一边三个被迫吃狗粮的大佬们不能忍了，郭文渊轻咳一声：“叶沧同志，我理解你们久别重逢抒发一下感情，但是好歹也分给我们这边三个大活人一点目光吧。”
    沈淮刚刚是突然激动，一时没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只能借口去加菜暂时离开了包间。
    相比沈淮，叶沧便厚脸皮多了：“老郭同志，做电灯泡要有自觉，你看另外两位不是一句话都没说吗？”
    楚眉波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沧一眼：“我原本觉着，你和小沈工作繁忙，难得见上一面，吃完饭就准备离开，给你们二人空间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作为电灯泡的自觉，还可以多留一会。”
    裴然：“附议。”
    叶沧：“……”
    郭文渊看着懵逼的叶沧，顿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于是沈淮加菜回来，就看到叶沧和老郭又开始唇枪舌剑个没完，而楚眉波和裴然则微笑地在一旁看着。
    沈淮：“……”
    以前看戏的还只有眉姐一个，现在看来是得加座了。
    不过论嘴皮子，叶沧还是比不过老郭的，最后只能不甘认输，老郭心情舒畅，不免多喝了几杯，等到去上厕所的时候，恰好碰上叶沧也在。
    老郭还得意着，毕竟眉姐和裴然都是大佬不能惹，夏时雨是女神，舍不得，也就只有叶沧可以让他一逞嘴炮的快感了。
    没想到叶沧突然冷不丁地问道：“你知道裴然的身份吗？”
    老郭挑了挑眉：“我当然知道。”
    叶沧：“哦，那你知道他和唐婉君的关系吗？”
    老郭：“？！！！”
    叶沧面带怜悯：“我同情你，真的。”
    第154章
    叶沧说完，就施施然离开了，留下一个如遭雷击的老郭。
    于是，当两人回到包间的时候，众人就发现，之前还洋洋得意的老郭，此刻蔫蔫的宛如被霜打过的茄子。
    沈淮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叶沧，却得到他一个幸灾乐祸的耸肩。
    郭文渊几次偷偷看向裴然，却又纠结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换做以往，裴然或许就注意到了，但是他却正好在和楚眉波聊起拍电影的事情，楚眉波本以为裴然和她一样是演员，没想到裴然竟然想要当导演，不过和裴然一席话谈下来，她发现裴然并不是随口说说，他是真的有计划在执行。
    楚眉波想了想，说道：“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个编剧吧。”
    裴然示意她说下去。
    楚眉波：“她叫唐糖，虽然在此之前她的履历都是爱情片，但我看过剧本，她是一个很有想法和能力的编剧，而且我和她聊天的时候，她说过她想写你那个时代的故事，也一直在查相关资料，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试试她。”
    裴然虽然电影经验丰富，各个工种都试过，但是在文字这一块着实有些苦手，就算他脑海中已经有了电影整体的剧情，可是要落到纸上成为剧本，倒真是一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