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不用问别的记者，他相信，他们也是一样。
    “让记者忘记本职工作的片子……”他咬着嘴唇，看着逐渐站起来，却安静地出奇的观众，忽然灵机一动。
    他连忙随意走了几步，也许是职业习惯，他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就把话筒伸了过去。
    “您好，我是当代影坛的记者，我想请问……冯！冯！……”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冯晓刚捂住了嘴，旁边的徐帆也投过去不悦的目光。
    冯晓刚用一根手指竖在口罩前，用瓮声瓮气的低沉声音说道“不要打搅了悲伤的宁静。”
    这种淡淡的愁思，恰似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记者心中一颤，几乎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冯导，请问可以说两句吗？放心，我不会照相。”
    冯晓刚抬起了眼，看了他几秒，忽然问“好看吗？”
    “好看！”记者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仿佛是为了证明，举起空无一字的本子“我敢保证，全场能写下来字的不是智障就是冷血动物！”
    “那还需要什么？”冯晓刚反问“一部片子，放完以后，气场笼罩整个影厅。你自己听听，现在走道上多安静？”
    “需要我来证明它的成功？这全场的观众都是最好的证明。”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吗？”徐帆也接口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女人在伤感，男人在开导，他们还在为片中人物的命运唏嘘。”
    “一部借尸还魂的片子能把庸俗的戏码演到这种程度，我自问很难很难做到。”冯晓刚长叹一声“这难道不足以证明它已经成功了？而且是巨大的成功。”
    记者愣住了，他完全想不到，作为对手的冯晓刚居然评价这么高。
    第464章：画皮风暴（四）
    与此同时，在新影联的影厅，几乎是一片骂声。
    “我的天！我就知道不该来看十面埋伏！但是我还是来了！现在我后悔死了！”一名观众纷纷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说，愤怒之下差点旁边的可乐杯都打翻了。
    “我以为张大导演能吸取去年的教训，谁知道，连去年都不如！”其他的人也颇为不满。
    谁发现自己期待落空，而且白花了钱的时候，心情都不会好。
    “英雄就已经够差劲了，我以为这是极限，但是我错了。十面埋伏差到没有极限！更没有下限！我现在已经看不明白张大导演在拍什么，想拍什么了！”
    “美丽的肉体，空洞的灵魂。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张大导演的片子！”
    影厅中，随着灯光的亮起，无数句愤慨的声音响起，但是几乎清一色都是负面的。和画皮结束后，仿佛集体沉淀一般的，整齐划一的沉默简直相去甚远。
    “啪！”坐在贵宾包厢的张一谋，透过玻璃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二郎腿猛地蹬到了地上。
    是哪里出错了？！
    他不停地问自己。这个景象怎么和英雄当初如此相像！？
    难道我真的不适合拍商业片？
    他瘦长的脸颊上，紧贴着腮部的肌肉都在轻颤，眼睛里甚至出现了自我否定的迷惘。
    不管是谁，第一次商业大片被喷的体无完肤，信心十足地第二次来报一箭之仇，却仍然得到同样甚至更惨的结果，谁都会感觉接受不了。
    尤其是张一谋这种被称为国师级的大导演。
    房间里，一片寂静。
    投资方在看到这个结果后，自然脸色不会好看。但是他看到张一谋比他黑了好几倍的脸色，却理智地闭嘴了。
    “咔哒，咔哒”房间里只剩下秒针在不停地走着。
    但是，他不是最惨的。
    在中影星美的影厅，如果说张一谋是脸色阴沉，陈凯哥的脸色简直就是青黄不接。
    “我的天，这也能叫电影？！我完全看不懂他想说什么！”
    “是我的思维落伍了吗？这上面的美学我完全接受不了！”
    “令人昏昏欲睡的剧情，真的不懂这些大导演是怎么了！去年张一谋栽了，今年轮到陈凯哥。明年是不是到吴雨森了？”
    “是啊，反而是新导演拍的片子好看得多。早知道无极烂成这样，我还不如去买画皮的票！刚才我同学给我发来短信，说好看到不行。无极不是白白浪费我几十块钱吗！”
    “哎，现在就等着冯晓刚的手机了。这些所谓的大导演，白套了个名头，真心看不懂。”
    如潮的差评，就差没有冲破玻璃传进陈凯哥的耳朵。
    开始的豪言壮语，在此刻烟消云散，他觉得心脏都有点受不了这种打击。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想在这种关头触怒一触即发的陈大导演。
    院线，三部主打，在刚进行完首映第一场，几乎是当场就分出了胜负。
    “这不可能吧？！”就在院线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候，记者们却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极烂透了？”一名组长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嫌弃，如同吃了大便一样衰脸的组员，又转过头去，看到旁边另一个摁着太阳穴一言不发的记者，喃喃问道“十面埋伏糟透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咱们三个是交换观影，今晚上三部戏都得看完。对了，老王，画皮怎么样？林啸第一部三位一体，再怎么说也不会比两大导演的更好吧？”
    被叫做老王的组长，嘴张了半天，才说道“如果我说好看透了，你们信吗？”
    这个晚上，注定万人无眠。
    关系到第二天的杂志，有点名气的杂志社，都卯足了精神看这三部大戏。但是看完的结果，却让他们感到无比震惊。
    “中国的影视圈……真的要变天了……”
    但是，无眠的并不只有他们。
    破晓中，所有人员都严阵以待。
    “急什么，该来的总归会来。”林啸喝着茶，不在意地说。
    “你还轻松？！你还轻松地起来？！”秦忠在房间里踱着圈子“这部片子可是牵涉到一亿多的巨额资金，如果不能保底，破晓根本赔不起！一朝就得回到解放前！”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一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怎么？报表过来了？还不赶紧拿出来？”秦忠转头就喝道。
    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连忙回答“报表还没到，但是……”
    “赶紧说啊！吞吞吐吐干嘛！”
    “大，大众电影的崔梓恩先生到了。”
    “崔梓恩？”林啸和秦忠眉头都微皱，中国有名的影评家，教育家，同时作为最专业影评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他来干嘛？
    “请进来吧。”
    崔梓恩长相很和蔼，和蔼地像一尊佛。
    当他走进来后，深深打量了林啸几眼，没客气地坐了下来。
    “如果林导不介意，我先率先采访一下林导的胜利感言。”
    “胜利感言？”林啸笑容以对“这么快就确定我胜利了？”
    “必胜无疑！”崔梓恩收敛了笑容“三部片子，我都看过了，我猜到你们现在就在等今晚的票房统计，所以连夜赶了过来。”
    “首先，我感谢你让我欣赏了一顿精神的美食。和其他两道连咸菜都比不上的电影比起来，这简直就是今晚的盛宴！”
    崔梓恩，影评上向来以尖刻，一针见血闻名，此刻丝毫不掩饰他的看法。
    “你这么说，冯导和张导不会放过你的。”林啸笑道。
    “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崔梓恩拿出了自己的笔和本子“知道吗？林导，今晚在第一场之后，无极，十面埋伏票房下降五分之一！第二场的票都没售完！”
    “而你的画皮，两场全部售罄！”
    “你不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一部新的口碑电影出现！一家影院，近两千人看一部戏，两场爆满！我估计第三场都如此。而成为它踏脚石的，就是张大导演和陈大导演的戏。”
    秦忠在一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期待胜利，却从未觉得胜利来得如此轻松，如此虚幻，如此不切实际！
    不是应该第一天难分难舍，然后画皮略败，紧接着加强宣传攻势，放出片花，继续拉高观影人士吗？
    最终的结果难道不是我们险胜……当然，在秦忠的思绪中，最好是大胜。
    那么……谁能告诉他这种兵败如山倒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两部大片，根本没有成为对手，一触即溃！
    “崔先生。”秦忠摸了摸钢须一样的短发，有点难以置信地问“你……刚才确实在说画皮？”
    “当然是画皮！我敢断言，今年的画皮，比起这两部片子绝对不止几百万的差距。”崔梓恩斩钉截铁地说“质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林啸点了点头，脸色非常平静。
    他早就知道，一部得到系统四星评价的剧本绝不可能输给十面埋伏和无极。
    因为，这两部的剧本评价只有一星半！就算导演拍出花来，也挽救不了剧本的致命缺陷！
    “我的对手，不是他们。”他笑着开口了“现在道贺，未免太早。”
    崔梓恩愣了，秦忠愣了，门口的工作人员愣了。
    这是多狂的口气？
    国内，多少人就连对手是张大导演，陈大导演就会感到荣幸，说不定还会弄出个“虽败犹荣”来。
    现在，一个二十三岁的导演竟然说，我的对手不是他们？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赢？”崔梓恩感觉心脏都加速了，这需要多么强大的自信？
    “事实证明一切。”林啸收敛了笑容“我的目标，在大洋的彼端！”
    他竖起了五根指头“五天后，香港无间道3迎战画皮！第一轮！”
    “十天后，口袋妖怪许愿星迎战画皮！第一轮！”
    “十天后，老男孩迎战画皮！同样是第一轮！”
    “还有在十天后，不景气的台湾电影，巨头真空，将是黑客帝国3碰上画皮！”
    “任天堂，刘得华，梁潮伟，刘志泰，姜惠贞，基努李维斯……那一个对手不够分量？”他冷静地摇了摇头“现在高兴，太早！”
    “呼……”崔梓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向林啸的目光已经变了。
    在这个国内就能富一代的年代，信心强，自信足，心更大。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开拓锐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