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三毒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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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你风头了是吧,就该留着那个什么一刀让你二战三战,战到离开武林盟——车轮战嘛,十次八次你总能赢一次。”
    “……师父!”
    “呵!”
    师徒二人东拉西扯,话题越跑越偏,白初敛总是有本事三句话堵得白毅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并且恶劣地以此为乐……此时见白毅面色苍白,脚下不稳,被自己急得面颊又浮了一丝丝病态的红,终于见好就收,总不至于把他又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而白毅此时确实是气血不畅,数处静脉被方才强行避讳的内力堵塞,尤其是曾经受伤的手臂和腿,实际上每往外走一步都像是上刀山,下火海。
    白初敛不说话了,他自然也不再搭话安心走路,唯一能暴露这会儿他刺骨之疼的,就是他越发不稳的步伐,和苍白的像鬼的脸色……正是倒春寒时,江南湿冷侵骨,大滴的汗珠却顺着他的额际往下落。
    感觉到压在自己手臂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白初敛转过头看了白毅一眼,见他唇角紧绷成了一条线,明明痛得额角青筋都凸起了,还是固执一声不吭……
    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白初敛叹了口气轻声道:“跟你说了,你这脾性早晚惹事……活该。”
    说着,却与刻薄言语相反地,又往上提了提几乎半个人快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徒弟。
    白毅苦笑一声,反驳不得。
    偌大武林盟山庄,当两人终于快要走到玉虚派弟子被安排休息的缘落,忽然见回廊另一端,角落里一个人影跑过——那人步伐虚浮,下脚却极轻,一听就是个小孩……白初敛掀了掀眼皮子根本懒得搭理,反而是白毅,忍着痛粗哑嗓子问了句:“谁?”
    没想到,从回廊那边走出来的却是认识的成年人,那蝶扇门门主顾德凯手中抱着个匣子:“白世侄,身体可还安好?”
    谁是你世侄,一次不纠正还叫上瘾了?
    斗笠之下,白初敛对这来套近乎的人不太感冒,翻了翻眼睛——顾德凯这种无利不早起的人,会出现在这,且看上去等待许久,自然就是……
    白初敛瞥向墙角某个小小的身影,她自以为藏在那藏的很好……又或者是她压根就是知道自己藏在那瞎子都看得见,于是随便藏一下。
    远处。
    白毅不得不打起精神与顾德凯寒暄时,顾念清感觉到白毅身边那人投来的目光——隔着斗笠,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冷漠。
    而这人的身手,方才顾念清时看到了的,想到大约是白毅的师兄之类的人,她纵是心中不满这人怎么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一个小姑娘,却还是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出来,牵着她爹的袖子给玉虚派两人问好。
    顾德凯为了“未来蝶扇门姑爷”显然下了血本,一出手就是个六十年的山参……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方便,不要白不要,白初敛在白毅身后拧了把他的腰,示意他接下。
    白毅无奈伸手接过顾德凯手中匣子的时候,顾念清那张漂亮的小脸像是亮起了光,明媚又羞涩的模样。
    她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末了才眼角含着羞飞快瞧了白毅一眼:“白少侠好生休息养伤,莫跟小门小派一般见识,那天山忒不要脸!”
    顾德凯假装喝住女儿,方才与二人告辞。
    送走了这父女俩,白毅头只觉得更疼了,终于忍不住道:“师父,之前你在船舱里问我许多问题,我还以为你也看出来这蝶扇门的大小姐好像是心悦我。”
    “哦,”白初敛道,“我是看出来了啊。”
    “那还怎么能无缘无故收受她礼,日后若要还——”
    “你现在要用这东西,收下有什么错?还礼为师自然会替你还,怎么,玉虚派穷到手指粗细的山参还要用掌门徒弟的本人卖身去还的地步了?”白初敛就不耐烦白毅去想顾念清的事,哪怕是费神去想怎么拒绝她都不行,“啧”了声,转过头瞥了白毅一眼,“你倒是想。”
    白毅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卖身”,他听了都想脸红。
    “一颗山参你就闹着以身相许啦,当初捡你回玉虚派时候为师掏空了玉虚派的药阁,”白初敛又把这件事掏出来嚼吧,“按照你的逻辑,别说这辈子以身相许,下辈子和下下辈子你都得是我的人。”
    白初敛说得那叫个理直气壮。
    白毅听了,只觉得原本就沉闷的胸口忽然再次气血翻涌,就好像身上经脉一瞬间全冲开了又一瞬间全堵上了,他脚下有点发软……但不是难受的那种。
    白毅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觉得白初敛这个提议和暗示虽然奇怪,但是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至少比顾念清扯一块让人觉得舒坦,于是他顿了顿,转过头认真问:“师父这是要跟徒弟缘定三生?”
    白初敛被问懵了,瞬间想到了梦里,两世,整整两世,均落得两口棺材惨淡收场。
    白初敛:“……”
    白初敛:“放屁,老子做错了什么要跟你这讨债鬼缘定三生?”
    白毅:“……”
    白毅:“哦。”
    白毅把脸拧了回去,原本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被拒绝得那么干脆……他还挺伤自尊的。
    ……
    接下来几日,白初敛陪着白毅在武林盟住了几日,除了武林盟主萧意的寿宴,剩下的每天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个没完——玉虚派作为中原武林三巨头之一,自然是不能缺席任何会议的……白毅倒是坐得住,而白初敛跟着坐了两次每次两个时辰后,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怀疑后阿爸其实对他是真爱,不然怎么从来不逼着他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场合,显然就是知道他压根坐不住。
    武林盟大大小小的会议其实也就是一个主题,就是针对最近从西北那边新起的“赤月教”的问题争论不休——
    白初敛跟着听他们颠来倒去的念叨,也听出了个大概。
    这赤月教,起源于中原武林很早以前的名门正派“月楼”,几十年前月楼习的都是阳性武功,名唤“烈阳掌”。初代楼主楼宵当年一掌“烈阳掌”在当时的武林大会上大出风采,听出那一掌排出去,真的有人看见咆哮的龙头。
    从此月楼在中原武林有了姓名。
    坏就坏在当楼宵年老,他的儿子楼印月不知道从哪得的灵感,把练的好好的烈阳掌给废了,自行倒转经脉,脱胎换骨,拿着《烈阳掌》秘籍,从里面逆行倒推出了《阴月功》。
    这阴月功不同于烈阳掌,讲究外功掌法,它就是实实在在的邪魔外道,如同野史记载《吸星大法》一般,能够在短时间内转化对方的武学内力为自己所用……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江湖豪杰载在这玩意上。
    楼宵晚年晚节不保,怒而将儿子赶出月楼,拼着最后一口气一把火把昔日辉煌的月楼连同自己烧的干干净净——
    然后剩下的楼印月,带着一些剩下被洗脑的弟子,一路被驱赶到了西北,在那里扎根正式有了“赤月教”,并在短短十几年内,发展迅速,设有分坛十九处,魔爪已经伸向中原武林。
    白初敛坐在那走了一会儿神,心想这赤月教的名字挺耳熟的,好像几年前也曾到过玉虚派山脚下……
    那时候他刚接任掌门,他爹还没来得及收拾包袱出去,下山的时候顺手把那波人料理了,之后很多年,赤月教再未踏入玉虚派方圆五百里之内。
    那是几年前。
    听武林盟主萧意的意思,最近他们越发的不得了了,好像已经准备将魔掌伸向江南一代,传闻他们是在找一张藏宝图,那藏宝图,指向南海归墟一处神秘岛屿,岛屿上有百年开花只结一果的神树,那果子至阳至烈,是阴月功练至满层之后唯一的克星。
    楼印月自然不可能让那果子现世,如果可能,他显然是想连树都砍了。
    而现在,别说什么藏宝图,就连武林盟人们商讨起来,都一口一个“那神果”,“那神树”的……可以说一点头绪都没有。
    白初敛浑浑噩噩听了两天他们讨论这破玩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很大地根本没往心里去……却在最后一日,最后一场会议,听到萧意再次提到“那果子”,原本几乎昏昏欲睡的脑子里却灵光一闪,差点把他自己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娘的,这些人说的不会是梦中导致他一口薄棺惨淡收场的玉笼果吧?!
    ……………………先把那“惨淡收场”撇到一边,白初敛有了点窥得先机的优越感。
    散会之后。
    一行人回到厢房,收拾东西准备撤退,寿酒也喝完了,现在他们得组队往江南看看那邪教到底想干什么。
    前脚踏入厢房,后脚白初敛一把拉住白毅,伸手扣了门。
    白毅冷不丁被白初敛摁在墙上,身上的伤还没好,被他摁得痛哼一声,挑了挑眉正想问白初敛干什么,这时候鼻尖却嗅到一阵冷香拂过。
    白初敛进门就扔了斗笠,漆发披肩,一丝丝凌乱……伴随着他凑过来,软软的头发自然而然从他肩头滑落,垂在白毅脸侧。
    温热的鼻息在白毅鼻尖前打转。
    白毅有点想打喷嚏,鼻子痒痒的……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一脸嘚瑟在自己眼前晃,心也痒痒的。
    白初敛却丝毫没察觉自己凑太近,一心纯洁想要分享秘密。
    他故作神秘,用手肘捅了捅白毅,脑袋往他那边一歪:“徒弟,我跟你件事,你别太惊讶,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知道那个赤月教的人在找什么,那玩意叫玉——”
    话还未落。
    就看见他徒弟抬了抬眼:“玉笼果?”
    白初敛:“……”
    呃?
    白初敛挑起一边眉毛,眼神示意徒弟:你怎么知道?
    白毅面不改色道:“昨日顾念清和顾德凯专程来找过我,说赤月教要找的东西名叫玉笼果,三十年开花三十年结果,生在南海三百里一座岛屿上,有一名唤烈阳鸟的神兽守护……那张指向岛屿的藏宝图,蝶扇门世代相传守护。”
    白初敛:“……”
    白毅:“如今赤月教虎视眈眈,蝶扇门想要低调寻求庇护,所以找上了玉虚派,问咱们愿意不愿意出手相助。”
    白初敛:“…………”
    白毅:“我还没来得及跟师父说呢,师父怎么知道玉笼果,他们也去找师父了?”
    白初敛;“………………你先别说话。”
    白毅困惑:“嗯?”
    白初敛:“……………………………………”
    白初敛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被司命之神当猴儿耍——
    窥得先机并没有毛球用,必他娘地不可能比得上那天生戏本女主命。
    第20章
    白初敛被眼前的情况气得生活不能自理,在顾念清没招惹他的情况下对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的讨厌程度却更上一层楼——没办法,这种真·戏本女主画风,哪哪都是她,哪哪都有她的套路也太下三滥了点!
    哪有这样的!
    虽然怄得要死,白初敛却是气极了反而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白毅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师父大致是又不高兴了。
    至于不高兴什么,那只能盲猜。
    “此次师父隐姓埋名出现,再加上之前在码头蝶扇门的人一直跟我接触,他们顺其自然以为我是主事,才主动同我商量这件事,”白毅道,“徒弟没有想要绕过师父,自作主张办事的意思。”
    白初敛掀起眼皮子扫了一眼白毅,心想你同我讲这个干嘛。
    后者被这么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隐约猜到自己大概没猜中这会儿白初敛的尿点……无奈之中又实在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好摸摸鼻尖,无奈道:“师父在不高兴什么,能否说出来,给徒弟一个解释的机会?”
    ……平日里要让那些玉虚派的师兄弟姐妹想破脑袋,怕也想不到白毅还有眼下这般百般迁就,好言相哄的模样的。
    毕竟他脸上向来写着“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八个极拽大字。
    这会儿凑近白初敛,少年就差摇起尾巴,可惜这么大人了学小时候那套卖萌卖乖实在不太动人,于是后者嫌弃地伸手推他——
    白毅顺势轻轻拉过白初敛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又弯腰拾起白初敛进屋时候就摘下的斗笠,亲手替他戴好。
    “师父不能叫别人看了去。”少年唇角微翘。
    “……”白初敛响亮地“哼”了声就差翻个大白眼,“你为了想哄我帮蝶扇门,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话酸得牙都倒了,百里之外都能闻到醋味。
    白毅又不是傻子,盯着白初敛看了一会儿忽然闹明白了什么似的,唇边的笑容扩大了些:“原来师父是不高兴我同蝶扇门的人来往这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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