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锦绣荣宠共华年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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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敌刁民,不外这两项耳。”袁国公的话语风轻云淡,仿佛刺杀这种事不算什么。刘旸微微挑眉:“可有什么损失?”
    “嗯----”袁国公思索片刻:“一场好眠?”
    “看来只是有惊无险。”刘旸忽然觉得头疼,为什么交流这么吃力呢?他默默决定要是袁国公接下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过浮云耳,他就直接起身走人。
    “大约有那么一些在江南寻访到的古物,子申父已目云带流尊,三虎足羽人镂空高柄豆,召伯虎寿面纹罍,玹纹茧形壶什么的。”袁国公摸着下巴:“可遇不可求,出于泥土归于逝水,想来也是我凡人一个无福消受,它们自寻了归宿。”
    “-----您真豁达。”我还能说什么呢?刘旸默默望天:不需要压惊不需要安抚不需要鼓舞,总觉得自己没有起到料想中的作用。
    说道归宿,袁国公微微皱了皱眉,衡儿过了十二了啊。这次回京还不是很快要议亲了-----哎,好难过。刘旸看着忽然间就自顾自笼罩在忧伤气氛里的袁国公,现在好像是需要安抚鼓舞一下了。可完全搞不清头尾怎么办-----忽然觉得自己皇帝老爹很厉害,竟然能跟他相处的那么好。
    两日之后,停船靠岸,袁夫人派来接人的车马婆子已经在岸边等着。一个穿秋香小袄铁锈红马甲的婆子笑成了团团脸,亲自携书衡下车。这是她的乳母,好久不曾见过的李妈妈。她轻轻搀过那只白嫩柔软如羊脂暖玉般的手,心里不由得轻轻吸气,小姐竟然出落的这般动人了啊。
    柳絮满城,暖日和风。
    桃粉色遍地绣铃兰舞蝶束腰留仙裙,外罩乳白色纱制暗银线祥云长衣,身量窈窕,体格初成,行止端庄高贵,自然有一番说不出的气度。她头上戴了红缨簪明珠四角彩带坠八珍的帷帽,看不清面目到底如何,那盈盈的一出手却仿佛恰好探到了人心里,弄的人直痒痒,恨不得恰巧有阵风恰好吹来,撩起了纱帘让人一窥真容才好。
    然而这副美景只有一瞬,昙花一现,迅速消失了。几大片扬花飞过,车帘放下,那倩影便隐没了。
    书衡回到府中就软在床上,无他,她来了重生为人之后第一次月例。“血光之灾啊血光之灾。”她瘫软在床上唏嘘:“爹爹诚不欺我。”
    ☆、第85章 回京
    书衡归来的巧,刚休息一日,净去一身风尘便赶上了皇家田猎。作为一别经年的定国公家属,她被正式的邀请了.不过书衡正处在暴风雨之后的空窗期,神经被刺激到了最高点,如今刚平复下来,短时间内难再次玩的嗨。所以稍事妆扮,只打算随意应个景。
    皇帝陛下保养得宜,但毕竟年岁不饶人,加之得力助手不在身边,平白操了很多心,所以鬓角还是隐隐约约看出了花白痕迹。但他着明黄衣衫箭袖龙袍,跨上高头大马当先冲出去的时候,还是很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情。远远的,书衡就注意到了小四。
    那个粉嫩水灵精致如宝的伪萝莉,如今已经秀如芝兰美如冠玉,褪去了当初那点女气,棱角初显,远远地站在了那万人中央,坦然而随意的接受着众人艳羡或倾慕的眼光。外表华美而仪态从容,让人想起那唐诗中,银鞍白马度春风,衣袖沾香进酒家的武陵少年。想来,他也已长大,走出了对大哥哥的童年崇拜,正值英姿纵横的时候,意气风发而锐不可当。纵马紧随父皇奔出,仿佛一道携带天神眷顾的闪电,一路灼伤小姑娘的眼睛。
    随后是俊秀风流的二皇子,他的长相虽了李妃娘娘十分不错。皇室美女多,基因改善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书衡立即想到了当初不小心撞见他与某女子偷情的事,下意识的探寻身边贵女,却不曾发现哪个人面露异样。
    随后是六皇子,他知道自己年纪幼,不可能赢过几位兄长,所以表面上做出了很积极努力的样子,但从马步迈动来看,并未很用力。
    书衡下意识的搜寻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刘旸。随后得知大皇子于骑射一技天赋开挂,陛下觉得跟其他几个儿子放在一起比有失公允,所以把他赶一边替自己招待大臣。
    但如今这些表面的花哨已经蒙蔽不了书衡,她晓得皇帝定然是把袁国公遇险一事交给了刘旸查办。他是当事人,又是被皇帝放大了优点给予了厚望的长子。
    连续经历一些事后,书衡开始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这个皇帝,哪怕再任性胡为,也称的上一个奇人。就拿一点来说,后宫。皇帝身边从来不会少人,皇后进宫之前,他定有宫嫔伺候,更不用说表姐李妃姿容艳丽。但他硬是等到皇后生下了长子,生下了俩公主才放开后宫生育。
    书衡本能的意识到,或许是幼时见识过后宫血拼或者见识过李后的手段,他瞧不起女人(这倒正常)但又敬惧女人,所以他的态度是该睡就睡但敬而远之。你们不爱我,不要紧,我刚好也不爱你们。大约是书读的少,对孝的认识也不够深刻,他对李太后也是如此。与那些认为全天下女人都该心里只有我的皇帝相比,竟然显出几分磊落来。而且因为他根本不放心在后宫,所以不会因为杨贵妃而出现杨国忠,跟前几任皇帝比,他的后宫竟然算得上最和平的,外戚操权乱政的局面根本没有出现-----袁国公?那不算-----又是可以记入史书传为美谈的一项。
    这个看上去很混账的人说不定有着不自觉的乱中有序的智慧啊。书衡默默感慨。
    随后她对陛下的认识在刘旸那里获得了肯定。秦王表示:你猜的多半没错,皇帝给我最重要的一个忠告就是离女人远一些。哎,也不必生气,这恰恰表明他认可女人的能耐而自己又没辙,所以才远离。
    皇室骑射团奔驰过之后,紧接着是皇亲国戚,书衡在紧随其后的一众显贵里,看到了寿康长公主的驸马和儿子顾彦,以及其他几位皇帝侄子,只是远远不如顾彦那么出众。书衡略有意外的是甘三也在其中,他果然尚主了不成?抬头向高台望去,果然,靖安盘发抹额,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姿态端庄而恭和,已让人无法把这气度成熟的少妇和当初那恣意行事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但书衡更多注意到的是甘玉莹,不爱红装爱戎装,一身干爽利落的骑服束发于顶,飞马而过,英姿飒爽,好比一道璀璨的光火,让书衡良久回不过神,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闺中英豪。可惜可惜,她袁书衡虽学了骑马,但只能走出遛弯的速度,这般纵横驰骋还是做不到。
    书衡一时间无法适应四年后的改变,特意没有往人多的地方去,向皇室行过礼之后,便遥遥往远处走了。如今叶密黄鸟稀,到处水流白云起,书衡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能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如今初夏,木槿花开的正好,粉粉与白白,迎风摇曳,分外别致,那一厢已经有才女公子联诗作对了,平白给刚烈之气过甚的狩猎增添了丝风雅的味道。书衡也生了爱惜之心,轻轻扯了枝柔韧的枝条过来细细观看。一阵风吹来,飘扬的发丝和裙裾一起随落花舞动。
    坐在远方高台上,那几个大夏举足轻重的女人早已看了过来,不知道是欣赏绿树红花的风情,还是花人相得的美景。雪荷色绣缤纷落英缂丝褙子,长而轻扬的碧桃色茵露罗暗绣玫瑰纹锦斓裙,黑如鸦羽的头发瀑布般飘摇在身后,意态中更有几分远超年龄的成熟和闺阁女儿罕见的高远。她轻轻的松开了攀过的花枝,木槿花枝颤了几颤,惊飞枝头上几只蝴蝶。她也笑了,回过身追寻蝴蝶的踪迹,神色清淡却自有殊容。那些心思机敏的夫人看在眼里自然记在了心里。
    “袁荣宜以前有这么美吗”
    “人靠衣装,她以前喜欢出格的装扮,刻意标新立异。如今长大了吧。”
    一声轻笑:“卫五那么娇惯着她,我只当她改不过来了呢。”
    太后高高的坐在上首,皇后在左,李妃在右,袁妃反而排在了左二,不过这昭仁宫的主子面上并无多大不渝。李妃惯会计较排场,在小事上争长短,袁妃倒不大在意这些。虽说后宫极为现实,奴才下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不过因个位次就判定失宠与否,那些眼力劲儿太小的人也不值得拉拢任用。
    太后老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让她眼角的沟壑显得分外明显,她轻轻转了转指上绞银丝刻卍纹镶着豆大明珠的指环,捧了盏茶开了口,视线转向了下手的袁妃。“那花树底下,是贵妃你的侄女吧,果然风仪出众。算一算,今年应该十二三了?”
    袁妃注意到太后的小动作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当下只笑道:“才十二,慕云偏疼些,预备多留几年呢。您瞧,骨梢子还没张开呢。”
    话音刚落,李妃便嗤的笑了:“这么点年岁,哪里有什么风仪,不过脸蛋略好些罢了。依我看还是文和县主,诗名又显赫,琴技又高妙。连白素媛都感叹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刻苦之女儿,这才是女孩子学习的榜样呢。”
    太后皱了皱眉:“淑妃,你对本宫的眼光有意见吗?”
    李妃虽然不忿,但看到太后冷肃的面容,还是不大敢开口。张妃立即接话道:“太后您老人家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上次您伯府里的大姑娘进府来,臣妾们可是都开了眼,那真是又气派又大方,我们那时候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凤凰女,大家都道太后会调理人呢。”
    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女,也是李妃的侄女。这个时候被提来夸奖,只能说张妃娘娘果然会做人。李妃对这示好果然受用,依样回礼:“你家蝶衣也不错。”
    只是过于应付敷衍,再无下文,张妃未免尴尬。不过她也不大介意,这个李妃如今知道与人交好需要回礼,不再板着那张你对我好谄媚我奉承我都是应该的的脸,已经算是个不小的进步了。
    皇后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会闹笑话会犯错,所以公开场合,太后面前,她总是不开口。但不开口并不代表她不思考,她脑子里拼命回忆了一下李家大姑娘和张家蝶衣的形象,又看看书衡,心想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荣宜县主更好看些?还是大夏的审美时尚什么时候又变得自己跟不上了呢?
    ☆、第86章 书御
    书衡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嫁人后的申藏香。
    小严夫人面目清冷,傲气内含,并不多与人言语,但陪坐在她身边的辅国公府嫡长儿媳申藏香却要和善多,年纪虽轻,但举止合度,言谈大方,淡雅而鲜活,婉约清新,如同冰山般的严夫人身边一道春水,很是受人欢迎,恰到好处的弥补了婆婆的不足。
    而侍奉婆婆以后,她眉目间那股柔弱和傲气都藏了起来,更不会对着落花逝水对着燕子天鹅都要感慨一番,伤心叹惋一回,锻炼的愈发长进了。众人观察品评,赫然发现在小严婆婆的训导下,这又是一个不会犯错的辅国公夫人。
    只是,那种敏感多愁的性子还是没大改。
    她注意到自己的婆婆在看书衡,而且看了有一会儿。又想想自己府中那三个庶嫂妯娌,默默算算俩小叔的年纪,她忍不住猜测竟然连小严夫人也在打着求娶的注意不成?她的大哥申家的嫡长子已于前年中了第六名,先是做了翰林院编修如今又在谋取外放,也算是仕途顺遂,以后更有长足发展,另外两个哥哥也都读出了名堂各有前程,申家今非昔比。
    可出身就是出身,这是少则三代多则五代才能改变的事情,她虽是嫡长媳但并不比三个嫂子家底更雄厚-----她的嫁妆满打满算一千五百两-----爷爷清廉,妈妈糊涂。若是真有书衡做了弟妹,虽然两人交情极好,但只怕----申藏香白净的鬓角已隐约有了汗意----环境是很可怕的东西---改变人,改变情感。她对这点的体会再深不过。自从被辅国公府订下,她就强迫自己了了对董怀玉的念想,而如今真的嫁到了辅国公府里,眼里便只有了婆婆相公,哪怕午夜梦回,也再没有忆起那个人过。
    如果真跟书衡成了妯娌,那还能像以前一样玩耍嬉闹交心吗?如果小严夫人真的开口求娶,那结果怎么样都两说-----尽管定国公夫妇对女儿爱如至宝。但许严氏的面子谁都会给的,就比如她祖父,当初一直想着将她嫁于清流,不沾侯门贵族,结果又如何?
    小严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给了敏感多思的儿媳这么大压力,她只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多好的女孩子,原本该是天的宠儿,只盼你的命运要好些。念及此处,她又想到了自己弘髯满面黝黑粗壮好似土牛的丈夫,忍不住又自怜一回。
    等到后来书衡发现了这对婆媳的相似点,便笑得促狭,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都有点自怜自恋情节,刚好都去当辅国公夫人。只不过前者是怜惜自己没个出挑的爹妈祖宗,后者是怜惜自己没个称心如意的相公。
    不过现在,当事人书衡可完全没想那么多。袁国公刚回京城便病了,一方面是疲惫,一方面每年这时候固定不适。申藏香伺候婆婆,甘玉莹只顾自己嗨,连卫玉琴都去广济寺烧香了,董音快一年不出门了,不晓得是不是关在家里绣嫁妆。自己一个人没意思,暂时又没有结交新朋友的*,不如回家尽孝吧。
    -----真是了无趣味的一次春游啊。
    恹恹回到府中,书衡略作休息,自己写了一张字,来到了荣华堂偏厢,夫人不在的时候,袁国公并不歇在正室.
    书衡这个爹爹对有些事情很随意,比如得了多少俸禄多少赏赐多少馈赠,一股脑塞给袁夫人保管,自己从不过问。今年要扩展什么银子生业,采购多少物资下人,多少人事变动,也尽由夫人,大约某天忽然发现咦,那个长随有点眼生。袁夫人笑着说公爷眼生的下人多得去了,您那里人手不大改,哪里理会到这些?所以,久而久之,袁夫人带来的几房人似乎比定国公原有的还有体面些。但随意的袁国公不会在意这些-----心思全放在朝堂的男人,对妻房内宅仆役争长短的这种事,当闭眼则闭眼。
    但他对有些事情又有点强迫症一般的讲究。比如换衣服。去月心庵要换衣服,进荣华堂要换衣服,到外书房自然更要换衣服。哪怕同样都是去月心庵,焚香礼佛时候的衣服,抄经读经的衣服,也是不一样的。吃饭的时候或许还是这一件,那等到逛园子的时候铁定就换另一件了。
    再比如摆件,若是自己百宝架上的兽首衔环内白三人足青铜坊变成了长沙窑梅花小鹿听风瓶,那他绝对第一时间就能察觉,一边翻箱倒柜把东西重新捣腾出来,一边告诉自以为细心周到的下人:“蠢货蠢货,哪有听风瓶不放在壁镂里放在格子上的?”然而下人告诉他这是夫人的意思,他就会立即改口:“这玩意儿长的是细脚伶仃欠碎了点,不过不需要高格珍藏,这庄重古朴的紫檀架子还是得摆肃穆的青铜器。那纤巧的瓶子还是放到花影帘子后面的宝瓶镂上吧。”
    书衡都看的出来袁夫人于这些事上更不拘小节一些,其实大概就是哪天忽然得了个瓶子,呀,真美,真别致,放到相公那里去,他喜欢-----然后兴致勃勃的亲手摆上去,完全不会想太多-----这真是美丽的误会。
    这种一次次放东西换位置的事情书衡已经看了这么多年,她很好奇为啥两人不讲清楚,最后发现言语多余,袁夫人豪放不羁而又乐此不疲,袁国公只好随她去并强迫自己也乐在其中,最后变成了一种情趣。呵呵哒.
    再比如现在,夫人若在,他才会到正室起卧,今日听闻忠义伯老太太病重回了娘家,他就一定会歇在偏厢。哪怕他那一岁半幼儿的小摇篮就放在那里,他也只会说把衍哥儿抱过来给我看一看。然后,果然就是就着婆子的手看一看,再让她放回去-----尽管那小孩伸着手臂咿咿呀呀的叫,十分想让他抱一抱。他会抱,不过要等孩子睡着了。所以在书衡两个小弟弟眼里心里,这个父亲都实在高贵冷艳。
    与其说这是一种让人牙疼的习惯,不如说是某种奇葩的原则。
    所以书衡看到书御的时候,这小家伙正扒在梅花洞璧纱窗下探头探脑,要进不进。书衡玩心一起,从后面猫一样踮着脚尖溜过去,伸手捂住他的眼,悄声道:“猜猜我是谁?”
    御哥儿咯咯一笑,一回身抱住书衡的腰:“姐姐回来了。”
    “真聪明。”书衡弯腰揉他肉乎乎的腮帮子。书御在昭仁宫被精通易牙之术的姑姑精心喂养了快四年,长得高高的壮壮的,书衡很欣慰,若是身子骨跟爹爹一样,那真是快乐都得小心翼翼着。
    “有事找爹爹?”
    书御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如今仔细看去,御哥儿不大像袁夫人也不大像国公爷,反而有点像卫四舅。越观察越发现沉稳少言的性格也是照着自己舅舅长了。袁夫人豁达跳脱,袁国公伶牙俐齿,偏偏这孩子却是寡言罕语,永远一副思考人生的端庄相。
    袁夫人刚到京城安排了下人安置东西,第一件事就是到皇宫里接儿子,结果发现姑侄儿两个一人占着半张桌子在那里写字。只不过一个写的是鲫鱼的十二种做法,一个抄的是《论语》。袁夫人亟不可待的请了安,一看御哥儿就两眼汪汪一副久别重逢的慈母相:“娘的乖宝,快让娘抱抱。”
    御哥儿一见到袁夫人就站起了身,问安母亲,结果见到袁夫人这般姿态,先是愣怔,又是惊讶,一本正经的问:“母亲是想让我拽着您的袖子撒娇吗?”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说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袁夫人姿势僵硬,表情凝固,不是应该雏鸟一样扑到怀里涕泪横流吗?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袁夫人只好收起慈母相,摆出检查作业的严肃脸,低头看他的字,不是袁国公最爱的行书,也不是端正的小楷,偏偏是沉重敦厚的魏碑,应该是跟小四学的。
    “抄《论语》吗?”
    “回母亲,去年开始认字。学完了《幼学琼林》《声律启蒙》,一个月前刚开始背《论语》。”书御的回答也是一板一眼。
    “平常有没有好好听话,有没有惹姑母生气?”
    书御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大约有那么三次没听话吧,姑母倒是从来不生气。”
    袁夫人立即摆出了教育姿态:“怎么可以不听话?”
    “不冷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穿夹衣呢?”
    “姑母是怕你着凉。”袁夫人刻意摆出严肃脸。“你不该让她担心。”
    “晓得了。”书御当即回身给袁妃请罪:“娘娘下次再让我穿了夹衣穿棉衣棉衣外面套大毛,我便依了吧。”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大人觉得你冷,小小的书御很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袁妃嗤的笑了:“你的怨气可冲到天上去了,我可再不敢强着你。”
    姑嫂经年不见,自是满满的话要说,袁妃也很自豪的向袁妃展示她的劳动成果,把那御哥儿的成长小册子给他看,高了几寸,胖了多少,喜爱什么食物,喜欢什么游戏等等。还说他去年刚学计数,袁妃教他打算盘,一只猫咪一天捉两只鼠,一旬捉多少只呢?答曰一十八只。不对不对,袁妃认真的纠正他,十日一旬,应该是二十只。非也非也,书御认真的纠正她,十旬休假,第十日猫咪要玩耍,它忙着上房梁逗鸟,是不捉老鼠的,只有九天捕鼠日,所以是二九一十八。
    他的理由如此充分,以至袁妃竟无言以对。
    这闲话一聊就聊到了金乌西沉倦鸟归巢。袁夫人牵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回家再诉思念,袁妃娘娘在宫门相送。母子二人意气风发的走在宫墙下的甬道上,头顶忽有回家之鸟从头顶扑棱棱飞过。袁夫人久不进宫,再见旧物免不得感叹一番:“哎呀好久不见,皇城里的大白鸽还是这么有活力。”
    书御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看袁夫人,睁着眼说瞎话:“那是乌鸦。”
    袁夫人哂笑一声:“傻瓜,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会有白乌鸦?”
    “日中有乌,太阳之精。甘露降,白乌见,连有瑞应。”书御一本正经,他指着挂在墙头上要落不落的太阳:“刚刚从那里飞出来的,神鸟。白乌。”
    “-----鸽子就是鸽子,你怎么想那么多。”
    “四表哥说的!”书御急了。
    袁夫人哈哈大笑:“那是皇子殿下哄你呢,你还当真了。”
    话说小孩很萌很好骗,御哥儿刚进宫就对这些在天上哗啦啦飞过来又浩浩荡荡飞过去的鸽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偶尔还会有一两只落在昭仁宫前台阶上。那天,他就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鸽雏,雪白雪白不含一丝杂质的羽毛,红溜溜的宝石般的眼睛,扑拉着受伤的翅膀,好不楚楚可怜。小四见状,很好心的告诉他这是祥瑞,白乌,史书上记载着呢,遇到它说明你是被上天眷顾的。书御一直很开心,一厢情愿的认为那玩意儿就是白乌。每天都用心伺候直到它痊愈。
    -----现在,被袁夫人毫不留情的说破真相,内心装着满满一个系列童话故事的书御在见到亲娘的第一天就陷入了莫大的深沉的忧郁中。
    “画本上说乌是孝鸟,白乌至孝之应,我原本要把它送给爹爹娘亲呢。”
    “----”我儿子好可爱,我儿子好乖,我儿子真是棒棒哒,我为什么要说破?我到底为什么非要
    说那是鸽子?它明明就是白乌!它必须是白乌!深悔自己不懂童心,袁夫人也陷入了莫大的深沉的忧郁中。
    默默飞过的鸽子:所以本宝宝到底是什么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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