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不同意她的说法，反驳：“活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跌下神坛了，与其亲眼看着他们从高不可攀的云端上走下来接各种烂片，生生往影迷们心里捅刀子，倒不如停在最好的时候！”
    “你这话说的，别人不提，就单郑男神和慕女神，他们要是还在，肯定也稳妥妥的屹立在神坛上！”
    “那是现在他们被人崇仰怀念你才这么说，你看看去年上的三部贺岁片，巨星云集，可烂成什么样了？片里几个影帝影后早几十年风云赫赫，结果呢，弄得晚节不保。郑男神我不清楚，慕青可是我女神啊，想想要是她拍那些烂片……我想都不愿意想，宁愿你一板砖砸晕我算了！”
    “我觉得你……”
    两人争执起来，沈姜听着，声音似是入耳，又似没有。
    郑朝光和慕青这两个名字，但凡只要是个影人，不管台前幕后，无人不知。
    他们都是曾经红极一时的电影巨星。
    郑朝光出身香港，留下过无数经典之作，许多荧幕形象至今仍深入人心。慕青则是同时期异军突起的内地女演员，一生成就丰富，难以细数。
    尤其是后者，对内地影坛的意义非同小可。
    那个时候内地演员地位低，不被重视，始终与‘档次低格调差’挂钩，许多内地一线演员外貌和实力并存，却只能在大导演们的电影里担任边角角色，去演反派和配角。
    在那样困难的大环境下，慕青横空出世，强而有力地打破了重重限制与障碍，一步步缔造神话，一步步走得又高又远，走到常人难以企及的位置。
    用影圈流传过的一句话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郑朝光代表了一个时代，而慕青创造了一个时代。
    可惜的是这两人都死得早，慕青三十出头就患病去世，身为好友的郑朝光五年之后也离开，巧的是日期竟是同一天。
    也正因此，每年悼念时，影迷们常常把两人的名字放在一块提起。
    “沈姜？沈姜……！”
    “嗯？”被耳边声音一惊，沈姜乍然回神，“什么？”
    回神见旁边站了个姑娘，指了指她桌上的卸妆水，“我的不够了，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她二话不说塞进对方手里，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没听见。”
    姑娘谢过她，拿着卸妆水回座位，沈姜敛了笑意，抬头看向镜子里。
    那张脸莫名带着几分怅惘。
    聊天的几位女演员已经换了话题，说起娱乐圈有谁发了悼念微博，聊到最后，或身为郑朝光影迷、或身为慕青影迷的她们，也按耐不住，各自发了微博聊以述情。
    “看看你们，还说跟风的俗，自己不也发了？”
    “你也一样啊，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微博……”
    “我才没跟风，我是粉丝好不好，郑朝光前辈的电影我全都看遍了！”
    “那我也是慕青女神的粉丝，她的经典台词我都会背！”
    忽然有人道：“咦，李副导演也发了微博，徐导还点赞了！”
    “真的假的？”
    一听这话，另几个对此不感兴趣的姑娘，也掏出手机，决定从众一把。
    看样子两位导演对那两位传奇人物很有情怀，虽然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动态，但是万一呢？刷到好感那就算白捡来的好运气！
    聊到剧组的人，另一个姑娘翻遍关注粗略一看，叹了声气：“就猜到陆影帝肯定不会发……他好像真的不怎么用社交软件，最新一条微博还是三个月前的。”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抬头道，“沈姜，你微博叫什么？”
    说话间沈姜已经收拾好了，她提包起身，对众人笑了笑，“我暂时还没有微博。”
    她今天的戏份结束，可以收工，点点头示意告别，便不再多说，转身出了休息室。
    沉默几秒，问话的那个撇嘴，“不说就不说呗，不就怕我们关注她要她互粉？”
    “算啦，人家是女一，虽然和我们共用一个休息室，可和我们不同，电影上映说不定就红了，才不需要像我们一样讨导演欢心，追忆什么已故影帝传奇影后的。”
    “切，都那副德行……”
    第11章
    横店常年有剧组拍戏，明星们不便出现在公众场合，但拍摄期长达数月，也需要消遣，于是近几年，这不大的镇上便陆续开起了几家会员制的餐厅。
    名为‘blue’的这间茶餐厅就是会员准入制度。
    陆柏庭下午没有戏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二楼要了个雅间，坐在窗边默然看风景。
    这里的玻璃都是特制的，从里向外看，长街上商家行人一览无余，从外朝里看，就只能见着颜色暗沉的遮挡墙面。
    周云翻着纸页核对接下去一段时间内的安排，足足说了十几分钟。
    他没声音了，一直看着窗外的陆柏庭这才淡淡收回目光，“说完了？”
    “目前就这些。”
    陆柏庭未言，挑了挑眉，又将头转向窗外。
    周云喝了口咖啡，把桌上的文件纸页收进包里。正准备走，抬头恰好见陆柏庭眸光跳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愣。
    “咦，那不是沈小姐？”
    街对面，一身常服的沈姜坐在公共石凳上发呆，半天不动。
    “她下午也没戏份？”周云摸了摸下巴，“怎么穿一身黑，色调那么暗，一点也不像女演员的打扮……不过扎马尾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好显小，乍一看像个高中刚毕业的小姑娘。”
    陆柏柏淡淡看向周云，“你不是要回酒店？”
    “哦对！差点忘了，文姐还等我联络她。”
    周云回神，瞬间收了别的心思，拎起男士包起身，走了两步停下，回身看向稳坐不动的某人，“走啊，怎么了？”
    “我没说要回去。”陆柏庭浅笑，“你走吧。”
    “你不回去？真不要补个眠什么的？”
    “不了。”他轻抬下巴，指了指桌上喝了一半的茶，“没打算睡。”
    周云略一思忖，“行吧，那你在这好好待着，想回酒店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等等被游客路人认出来，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一边念叨一边开门出去，脚步声渐渐远了，包厢里又静下来。
    陆柏庭凝神看着窗外，目光不自觉聚集于某一处。
    石凳上的人还在发呆，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许侧脸，她正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发呆是消磨时光，她却不像，情绪看着分明很低落。
    他拿出手机，而后又顿了动作，心中犹豫昭显在脸上，那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
    沈姜在街上晃悠了一个多小时，不想回酒店房间，又不知该往哪去，茫然在街边石凳坐了下。
    脑子里很乱，心里也塞得慌，出神间接到舅妈周曼文的电话，说了些正事，末了提到一个她完全不想听见的名字。
    周曼文也知道她不想理，不等她开口便说：“我帮你搪塞过去了，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他今天又问我要你的号码，我没给。本来你舅舅一听是他的电话，接都不想接，只是碍于今天……”
    沈姜沉默了两秒，轻笑，“没事，无关紧要的人，我一向不放在心上。”
    所谓父亲，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没有的。
    该履行父亲责任的时候从来没有尽职过，现下想要以她的父亲自居，那倒要先问问她愿不愿意。
    周曼文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又是一番叮嘱。
    街上人不算多，沈姜呆呆坐了一会儿，脚僵的有点发麻，正准备走人，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微信消息，点开一看，她怔了怔，愕然抬头向四周张望。
    陆柏庭发来一张照片，拍的是她现在坐在石凳上的样子，他所在的位置大概能看到她。
    没等她确认方向，屏幕上又多了一条新消息——
    前辈：喝茶吗？
    第12章
    沈姜上一次来拍如妃传奇的时候，就知道横店有些休闲场所需要身份才能进，收到陆柏庭的消息决定应允后，还苦恼了片刻——她要怎么进门？
    好在他考虑齐全，嘱咐了人出来接她。
    被服务生领着上楼时，沈姜在大厅见着不少电视上的熟面孔，除了来拍戏的演员外，歌手、综艺咖也看到了两三个。
    稍稍有些恍然，不过进入包厢后，那点浅淡情绪马上烟消云散，毕竟这儿坐着一个咖位大到吓人的。
    服务生见惯了大明星，面上波澜不兴，菜单轻放至桌面，静静立在一旁等候点单。
    沈姜比服务生还不自在，医院那回不算，这貌似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在剧组之外的地方相处？
    “饿么？”陆柏庭倒是淡定，一副‘叫你来喝茶是真的喝茶吃东西’的模样，“这里的海鲜炒面味道不错，老板以前开茶楼，可以自己泡茶，普洱龙井铁观音，当然，喝不惯的话茶饮料也有。”
    沈姜暗咳了声，随便点了个奶茶和甜点，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小哥。
    “我不是很饿。”她道，等服务生出了包厢才继续问，“前辈怎么一个人在这？”
    他说：“下午没工作，出来散心。”
    “这样啊……”
    “你一个人在街上发呆？”
    沈姜顿了顿，过后弯唇笑，“房间里闷，又不知道该去哪，说起来还要谢谢前辈你把我‘捡’上来。”
    陆柏庭沉吟道：“没戏的时候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这里，周云那有我一张卡，我用不上。”说着停了一下，“反正等电影上映后，你下次再来横店，这些地方都能畅通无阻。”
    沈姜乐了，这算变相表扬她么？嘴上还记着谦虚：“前辈你这么高看我，我反倒有点紧张……”
    他被她讨巧的模样逗笑，“沈老师自谦了，你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
    沈姜知道，陆柏庭肯定是看到她坐在对面街边的样子太颓靡不振，才借口要请她吃饭把她叫上来。她低沉了一整天，仿佛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真的很累。
    如今不仅感受到男神的好意，还得了他的夸赞，纵使有再多负面情绪也能暂时放下。
    尤其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夸她！虽然委婉，比前几回却直白得多。
    说话间奶茶和甜点都上了，沈姜尝了一口，味道果真不错。陆柏庭也不看窗外，默然看着她斯文进食，指尖在桌上轻敲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