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五一

最后一个道士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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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文斌走过去扯起大山的衣服领子一瞧,果然,在他那粗壮的脖子上,真的见着了几个红点,那红点一看就是指甲的痕迹,查文斌用自己的手比对了一下几个指甲之间的距离,明显比男人的手要小上一号,淡淡说道:“怪不得会来救人,看样子是一对鬼夫妻!”
    查文斌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星象,可惜老天并不是很给面子,一层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所有的星光,他叹气道:“后天日出之前,要还是找不到他,可能就会一命呜呼了。”
    阿发那大哥一听这话,立刻吓得腿都发软了,马上喊道:“我马上就让人去找,他一个瘸子总是跑不快的。”
    “不用找了,他刚才来过这儿。”查文斌低头看着那一地被折断的柳树枝,说道:“先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至少今晚他还死不了,明天有你们忙的。”
    送走了阿发的大哥,查文斌带着几人直奔我家。睡梦里的阿爸披着衣服来开门,一见是他,心里知道可能不好,因为被请来做法事的道士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不会轻易到别人家里做客,更加不用说这大半夜的了。
    查文斌开门见山地问道:“村子里,这个月有没有哪个女人死了?”
    我们村那几年还比较太平,过世的也就是几个真到了年纪的老人,阿爸仔细一想,还真没有。
    “没有就好办,可能还有得救。这样,你明天喊几个人,最好是杀过生的,然后一早在阿发家门口等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查文斌便告辞了阿爸。
    那会儿,超子已经从赵所长那儿弄来一辆二手的桑塔纳。他们连夜赶到了镇上,敲开了一家卖殡葬用品的商店。回来的时候,这辆桑塔纳里已经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脸上涂着红胭脂、身上穿着花棉袄、头上梳着麻花辫的“女人”。
    是的,他们去买了一个纸人回来!
    这玩意儿,真心邪门得很,搁在车里,坐在边上的人心里都瘆得慌,可是查文斌却还在嘀咕着:“这个还是有点太年轻了,回去之后还要改造改造……”
    这种按照真人比例用纸糊的东西,虽然依旧是纸,但是它却有人的形。只要有形,查文斌便能给它弄上神。
    当晚,他们再次来到那个学校,还没进门,便听见阿发的婆娘在那儿哭喊道:“瘸子没了,我也不活了!”任凭周围的人如何劝阻,那婆娘就一个劲在那儿要死要活,农村妇女这点本事基本都有。
    查文斌走进院子,那婆娘见是他来了,直接扑向了查文斌,哭喊道:“肯定是你这个道士把他给害死的。你把他给害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查文斌面不改色,甚至还带着一丝冷意,说道:“那行,那你就别活了吧。”
    说完,他的手掌往那婆娘的头顶一拍,那婆娘连哼哼声都没有发出,就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缓缓倒在了地上。
    阿发他大哥有些颤抖的手指从他弟媳的鼻孔前拿开,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喃喃说道:“真死了……”
    第260章 糟蹋文物
    一个人嘴里嚷着要去死的时候,很可能是真的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是在他真的跨入了死亡的世界之后,他会发现,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阿发的老婆,是决计不想死的,这种撒泼的手段,在中国广大的各个角落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可最终选择死亡的恐怕是凤毛麟角了,只是这一次,查文斌小小地成全了她。
    查文斌并不是一个强大到可以肆意剥夺一个人生命的主宰者。即使可以,他也只会救人、度人,决计不会杀人。所以,阿发家人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人的魂魄在丢了之后,命硬的可以撑上两个月,饶是普通人,熬上个三五天也问题不大。丢完魂,对人最大的伤害不过是身体,待魂归位,魄才能正常地运转。查文斌懂中医,开几副方子调理几日,问题便不大了。所以这种借魂的事情只能是让阿发最亲的人来代替了,换作旁人,恐也不会答应。
    这是介于死亡和睡眠之间的假死,若是仔细去分辨,阿发的婆娘还是有细微的呼吸的,她的各个脏器也在正常地运转,只是刚好能够维持一个生命体征的基本活动。说白了,就是一植物人。
    此刻,那婆娘的魂已然存与查文斌的辟邪铃中。不要怀疑他有这样的能力,现如今一本《如意册》研究过后,说不上自己能够直达地府,但他真想在无形之中取人性命不过是小菜一碟。
    自古,杀人最多的往往不是那些驰骋沙场的将军;自古,真能做到让人绝后的往往也不是那一道满门抄斩的圣旨。强如诸葛亮、刘伯温这样的风水大师,哪一个手上沾染的鲜血不比关羽、张飞、徐达、常遇春要多,而且是多很多。只需在你家门前放上一块石头,或许这户人家在一周之内就会全部死于非命。
    道,若是被邪人用去,便是一把真正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只是现如今,能够拿起这把刀的人寥寥无几。查文斌便是其中之一,可是他是好人。
    查文斌淡淡地说道:“抬进去,人没事,只是想要救她男人,就得她亲自帮忙。”不再理会那些惊愕的人,他的时间现在非常宝贵,立刻钻进了那辆车里。随着超子一脚油门悍然踩下,普桑“轰”的一声,留下的只是一个华丽的尾灯。
    “爷爷,我看见婶婶在那车里。”说话的是阿发大哥的小孙女,今年不过四岁,她看见她的婶婶,也就是阿发的婆娘坐在那车的后面,冲着自己莞尔一笑。
    “小孩子,别乱说话!”正不知所措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弟媳,阿发的大哥有些茫然。
    “我真的看到了……”小女孩似乎不死心,其实她只是想对大人证明她没有说谎!
    “啪!”一个栗暴敲在了小女孩的头上,孩子瞬间大哭了起来。
    其实她真的没有说谎,在五岁以内的小孩,大约有三分之一都可以看到成年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有时候一些婴儿会好端端地突然号啕大哭起来,那是因为他们看见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那个纸人,似乎比刚从店里买来的时候,要重了几分。超子的脸上虽有这么一丝狐疑,可他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扛着这么一个玩意儿走路,不仅很别扭,而且十分晦气。正寻思着要不要回去找文斌哥敲诈点什么东西,比如他屋里那几块成色不错的玉石,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手里拿着罗盘的查文斌,一整晚都没有睡,这座平静了不少年头的村庄,注定是要开始不平静了。
    只有一天的时间,去寻找一个在哪里都不知道的人,难度可想而知。
    第二天一早,按照查文斌的吩咐,几个有杀生经验的人,都到了,这几人里有几个都是老相识,当年将军庙一战,便有他们在场。
    还有一群特地嘱咐让阿爸找来的猎人。那会儿,我们村里还有土铳。山里人,家里都喜欢备着一杆猎枪,阿爸自己也有一杆。这些都是平日里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常在农闲的时节去大山里猎野猪,对于那片人迹罕至的老林子,他们是村里最熟悉的。
    稍作寒暄,查文斌便说道:“时间比较赶了,可能路上要辛苦一点各位,谁能带路到那天找到阿发的地方?”
    那个地方,当地人也是极少去的,路难走,又远,林子还密。有个别采药或是打猎去过的人,称那地方为龙吟崖。据说,得此名,是因为有人在雷雨季节上山,曾经听到那崖下穿来了龙吟之声,也不知真假,本来农村里很多东西都是以讹传讹得来的。
    好在这几日,天气还算是不错,山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不过要想扛着纸人前进,却有一点麻烦。
    纸糊的东西,很是脆弱,林子里是没有路可言的,免不了得挂擦,可这玩意儿,查文斌交代了千万不能弄坏,所以得几个壮劳力手持柴刀在前面开路,这样一来,行程自然是慢了下来。
    按照原来的估计,就这么钻林子,约莫四小时能到达的,结果用了整整十小时,查文斌一行终于到了那传说中地龙吟崖!
    此时距离太阳下山,最多还有一个半小时。
    查文斌赶紧站在那一眼看不到底的崖边,手持罗盘,脚踩星步,不时地观看着远处和近处山势的变化、脚下河流的走向,还有天空中云彩浮动的方位。
    那口棺材既然如此华丽,想必葬的地方也是个风水宝地。中国的风水学具体是从哪一朝哪一代开始有的,查文斌也说不准,但至少从有神话传说起,便有了这一门学问。所以,他现在便是按照古人的思想,要找到那棺木的出土之地,这也算是逆向思维的一种,只不过这门学术,现在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用来盗墓了。如此下场,恐怕那些王公贵族倒是后悔挑了个龙穴,这就像是头顶开着灯泡告诉别人,我是个有钱的主,来拿吧,倒不如学人成吉思汗万马踏平,至少在那地下他睡得踏实。
    俗话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龙穴有那么好寻,那些帝王也不会用一生的心血去给自己挑一个葬身之地了。
    查文斌这个出自茅山一脉的掌门,对于风水的把握并不算是强项,要想在这片荒山之中寻到那个棺木的所在地,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确定大概位置依然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过,他自然也会有他的办法。
    那山崖,有恐高症的人最好别过去看,免得一下子心里承受不住,便一个倒栽葱地下去了,查文斌此刻便站在那儿问道:“有没有人下过这山崖?”
    “没有!”众人纷纷摇头道,他们也的确没有听说过谁去过那儿,即使是最有采药本事的人,也决计不会冒这个风险的。因为它如同刀削一般的光滑,没有任何让人可以落脚的地方。
    “超子,如果让你们部队里的人来,有没有把握?”查文斌饶有兴趣问,好像对这悬崖特别在意。
    超子探了一眼,对于高度和角度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近乎是垂直的角度,深度在一百到一百二十米之间。
    “如果有登山索,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超子如实说道。
    “如果没有那玩意儿呢?”查文斌反问道。
    超子两手一摊,笑道:“那除非是壁虎了,这种花岗岩,几乎没有着力点,空手是不可能下去的。”
    “哦,”查文斌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你都没办法,那个腿脚不利索的阿发却在下面,还真的挺奇怪的。”
    一听阿发在下面,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纷纷探头探脑朝着下面望去,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山雾,人们只看见下面似乎是植被和岩石。
    “阿发在哪儿呢?”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查文斌向来废话不愿意说太多,依旧淡淡地说道:“我只说他在下面,至于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将军庙里待过的那几个杀猪匠,是知晓查文斌的本事的,可那几个猎户听了这话,不免心里有些嘀咕了,你这道士,怕是在吹牛吧,是不是实在找不到了,就故意弄了个人不能到的地方糊弄一下我们,好回去交差。
    就在各怀心思的时候,查文斌却说道:“弄点柴火来,我要做点儿事。”
    这山里,到处是干柴,一个小火堆,很快便生好了。查文斌正从八卦袋里掏出一根东西来,那东西,超子怎么见着有些眼熟,很快他就在心里骂了:有你这么糟蹋文物的吗?
    第261章 悬棺墓
    查文斌手中拿着一根柴火模样的木棍,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从哪儿弄来的一根破木片,可超子一眼便瞧出那木棍的材质绝非凡物,那是上等的金丝楠木!
    这家伙,竟然从那棺材板上抠了这么一块下来,这下那块木头算是不完整了。要知道,那时候的金丝楠木已经可以当作黄金卖了,更别说那块蕴含着历史和文化的东西,单单是那面漆画,要是弄到古玩市场上就是一个天价!
    可在查文斌的眼中,这不过是他需要的一件道具罢了。
    人这一生,活着的时候,与床相伴的时间是最长的。所以,家里可以什么都不置办,唯独别少了一张好床。人死之后,埋到那地下就是与黑暗和泥土为伴,也许是几个世纪都需要睡在那口棺材里,所以这玩意儿,才是陪伴人最长久的物件。
    任何一件东西,跟人待久了,都会沾上气味。比如衣服,比如床单,只需要嗅一嗅,便知道这件衣服上的气味是属于哪个人的。这是活人,可死人也是一样。
    活人有活人的气息,死人自然也有死人的味道。这棺材板上,自然少不了那几千年来日夜相伴留下的气息。查文斌自然没有那么高超的嗅觉,他也不需要那个嗅觉,他自然有道士的法子来应对。
    古时候要害一个人,只需要拿到他平时所用之物,即使相隔千里,也便可以让那人恶疾连连,最终一命呜呼,这种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邪术,也是出自那奥妙的自然法则。与道家无比正义的道术相比,其原理大半也是相同的。古老羌族的巫术经过数千年的演变,被不同人吸收其蕴含着天地变化之道,也造就了各类在常人眼中不可思议的法门。
    只是,有的时候,邪术也是能拿来做点正道事情的。
    查文斌拿着那根木棍,在超子那一副暴殄天物的眼神中,果断伸进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不需要祭台,也不需要香纸,人总是会记得家的方向,哪怕是死后千年留下的那一丝气息,依旧不会忘记。家,是所有人最终的归属,帝王也不会例外!
    “最好都别出声。”查文斌如是说道,接着待那木棍完全烧起之时,他猛地一口气吹灭了那前段的火苗,霎时,滚滚的浓烟就从那木棍的前段冒了出来。
    大家都盯着这个传说中本事很强的道士,却见他举着那木棍盘坐在悬崖边,眼睛看着远方。这悬崖边,历来便是风大的地方,山风一阵接着一阵,吹着那地上的火苗肆意地舞动,也吹着那烟一团揉作一团在空中慢慢散去。
    沉下心思,查文斌不再去瞧那悬崖,也不再去瞧那木棍,待他左边的眉毛轻轻往上一挑之时,口中念道:“混元一气踵息渊渊,魂魄一聚归去茫茫;乾坤一抖倒转常常,真人一枚送汝趟趟!”
    随即,右手持一纸符,扬天一撒,未见明火就已自燃,慢慢飘向那无尽的深渊山谷之中。
    接着,山风就如同收紧了口袋一般,瞬间停了下来,就连一向林子最多的鸟叫声都不知道为何同时作罢,一股无边的怨咒之气在天地间慢慢地向下压了下来。
    怪异的事情也开始发生了,原本还有一小时才会下山的太阳似乎提早落山了,四周的天象开始变得有些黑暗,其实是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些厚重的云彩遮住了那原本已经是夕阳的光芒。
    那个世界永远是跟白天无缘的,黑夜才是它们的最爱。
    由金丝楠木燃烧出的烟,带着一股极为特殊的味道,不是香,也不是臭,是古朴,是那种岁月穿梭留下来告诉世人的传说。
    查文斌睁开眼,仍由那些烟雾在自己跟前徘徊,它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只是在那儿越发堆积得更多,不飘也不散了。
    远古的巫术从查文斌的口中缓缓念起,那不知名的文字和叫人听不懂的节奏,使得那烟雾格外兴奋,不停地在他跟前肆意地翻滚着。
    家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虽然,这个家是你的坟墓!
    霍然,这烟雾像是找到了方向,猛地向下一沉,竟然向那谷底飘去。没有一点风,这是一个超乎自然常理的现象,烟雾竟然向下走了。看着的人,纷纷啧啧称奇,这查道士果真不同一般人。
    有个杀猪匠,是亲临过将军庙的,一脸崇拜地说道:“就是他养的那条黑狗,都是哮天犬转世,他本就是个神仙。”
    让查文斌有些奇怪的是,那烟雾似乎没有下到崖底,到了半中央,约莫也就五十米高的地方,在那儿不停地徘徊着,竟而就开始消失不见了。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个悬棺墓!
    这是在江南一带罕见的悬棺墓,这种墓葬形式,常见于西南少数民族。一则,那边多石灰岩地质结构,属于喀斯特地貌,岩石容易被侵蚀成盛放棺木的洞穴;二则,中原人更加讲究入土为安,更加不会把棺木暴露在空气之中。这可是大大出乎了查文斌的意料,本来他以为在这山谷下方是不是有一个大型的墓葬。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超子,超子见过这类东西,于是,几个人马上就开始布置现场,要想看个究竟,还得下到那墓室,找到那真主。
    花岗岩的质地,不是一般的坚硬,无奈登山索只能拴在那些大树上,超子边搭绳子边问道:“你们说,那个阿发瘸子也能在那洞里不?”
    “怎么下去,他又没长翅膀!”一个杀猪匠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超子,这还用问吗?这样的自然条件,他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如何下得去。
    查文斌心里也没底,按照常理,阿发在那悬棺墓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虽然这上山的第一目的是找到人,接着是除去那对作恶的主,但是线索好像到了这儿都断了,只得先去瞧瞧那对人了。
    超子自然是第一个下去的人,其实除了他们四个,其余的人全都被留在了上面。这种往下滑五十米,再去找一个墓室的事情,危险性有多大,是人都明白。阿发说起来是村里人,可谁也不想为此搭上性命。查文斌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便招呼其他人在上面负责看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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